李暮霭不免拘泥,忙道:“明日王尚书就要到了,我想去城外接他,今夜得早些歇息,你们慢逛,我先回去了。”
她挤出笑容,先走一步。
夏侯煜侧过身,回望着她的背影。
她大大咧咧的时候,连造反都面不改色,如今又成了腼腆的小姑娘,被他识破之后不好意思,走得极快。
“哥哥,灯会好看,方才那个姐姐跳的舞也好看!”
“嗯。”
第二日天明,朝廷的船队到了,停在城南码头。
李暮霭和夏无念早早地等在了码头上,同样来相迎的还有宋知府等人。
夏侯煜不在,他是摄政王,又是王尚书从前的顶头上司,没有来接臣下的道理。
码头艳阳高照,王尚书身着官服走下船,一眼就瞧见了排头的李暮霭,欣喜万分,“穆……”
夏无念忙打断他的话:“王大人,这位是李大人。”
王尚书顿时明白了,改口笑言:“李大人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君上甚是挂念,已来过多封密信,叮嘱臣一定要找到李大人!”
李暮霭笑言:“托君上的福,我没事,摄政王也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
宋知府上前拜见,“卑职见过尚书大人。”
王尚书言:“宋知府,你我是老相识,无需客气。”他看向欣州城楼,另问,“城中灾情如何,为何宋知府久不向君上禀明欣州近况,君上还以为欣州出了大乱子,甚是担忧。”
“回尚书大人,都是卑职督下不利,养了个胆大包天的同知,他趁卑职回家为母亲侍疾之际,欺上瞒下,在城中胡作非为,将欣州搅得一团糟!”
王尚书的神色变得严肃,“竟有此事?”
宋知府看了看李暮霭他们,“卑职已向摄政王和二位大人解释过,幸而有二位大人帮着卑职善后,将城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又有尚书大人带来的粮食和药材,百姓们恢复生计指日可待。”
李暮霭和夏无念都保持着沉默。
宋知府抬手指引道:“尚书大人请入城。”
城中已有商户开始收拾铺子,准备重开。
城南大街上的灯架还没撤下,各式各样的花灯随风轻摆,很是好看。
今日的欣州也不算热闹,却给人一种平静祥和之感,而非满目疮痍。
王尚书不免诧异,小声问旁边的李暮霭:“欣州近来当真如此?”
李暮霭道:“尚书大人是社稷老臣,大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怎会是常理。”
王尚书心下有几分明白了,破衣裳若瞧不出破,便是有人狠狠缝补过。
李暮霭边走边瞧着街上,见街有几个带着斗笠的路人,他们身着布衣,拎着包袱,个个牛高马大,与周围疲弱的百姓站在一起十分显眼。
几人看见她时,都不约而同地压低了斗笠。
李暮霭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跟着王大人继续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李暮霭扯了扯夏无念的衣袖。
“怎么了?”
李暮霭压低声音道:“我方才好像看见了几个熟人,你派人去盯一下?”
“谁?”
李暮霭目视前方,“那晚打劫咱们的水匪。”
夏无念惊异,“你没看错?我听说水匪已经被傅将军一锅端了,连流窜山林的盗匪,他们都是见一窝逮一窝,抓了上千人。”
“那么多人,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我觉得我没看错,你若还有人手就留心一下。”
夏无念点头,人手自然有。之前潜入欣州不方便,他带去找她的只是少数,还有些他留在临川保护王尚书,如今都到了。
他们一行人回到府衙,知府请了王尚书去二堂坐。
夏侯煜正在二堂里喝茶,看见他们回来,平静地放下茶盏。
王尚书走到堂中见礼,“卑职见过王爷,王爷大安,乃社稷之幸。”
夏侯煜放下茶盏,扬了下唇角,“君上未必赞同王大人此言。”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位子,示意他坐。
王尚书从容地坐了旁边客座,没有与夏侯煜同坐主位。
宋知府道:“尚书大人,卑职已备好厢房,尚书大人不妨先去厢房休息?”
王尚书直言:“不必,趁着王爷在这儿,诸位还是先将赈灾的账目拿过来,让王爷与本官看看。”
李暮霭不得不叹,尚书大人不愧是老江湖,一来就查账,直掐命脉。
“是,账本早已备好,卑职这就差人去取。”
胤安,紫极殿。
日暮黄昏。
李阔站在殿中,捧着凌帝给的信反复看了好多遍,这封密信是夏无念送回来的。
听说路上不太平,耽搁了些时日,今日才到,信上说的都是前一段时日的事了。
信上说他姐平安无事,他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他姐之前遇险,凌帝本来想瞒着他,但他成日在太学读书,摄政王的船被水匪劫了这么大的事,太学的人怎会不知。
他跟同窗打听,得知出事的除了摄政王的船外,还有夏无念的船,而他姐就在那艘船上。
夏侯沉坐在御案后,拿着另外几页信笺过目。
字迹清晰,笔锋稳健,可见她人平安康泰。
她在信上说她的药管用,她还亲手救活了许多人,欣州的瘟疫不日就能平息,让他别忧心,还说她一路上经历了许多,一言难尽,等回来再与他细讲。
不过夏无念倒是提了,之所以找到了她,是她不忿县官阳奉阴违欺压百姓,带着一帮难民闹事,占了县衙,动静颇大,引得府衙都派了人前去围剿,夏无念也跟了过去。
夏侯沉又看向御案上的奏折,那是欣州府前几日递上来的,说欣州有乱民造反,还杀了个同知。
欣州府与胤安断绝消息已久,送来的第一封折子不是禀报城中情形,也不是要钱要粮,而是告乱民的状,必有蹊跷。
李阔将信还给柳别情,揖手问道 :“君上,不知我姐他们几时回来?”
夏侯沉抬眼看向他,“最快也要下月末。”
李阔皱了皱眉,“我姐的生辰在这个月底,岂不是来不及了?”
“来得及,明日把你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李阔拱手称是。
近来他照凌帝的意思,下了学就来紫极殿做功课,用了晚膳才回景颐宫。
凌帝待他很平和,对他有问必答,教会了他许多。他也不似从前那般畏惧凌帝,正如他姐所说,凌帝也有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