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霭凑上前看了看。
夏无念也没避她,让她瞧了,他在给他家君上报平安,说的大约是他们已经到了临川,一切安好,还特地提到她跟摄政王一路上都没什么往来。
夏无念边写边说:“君上有令,让我每十日往胤安递一次消息,君上要知道你是否安好,此行是否顺利。”
李暮霭坐在桌旁,另取了纸笔笑言:“我也写两句。”
不同于他们带着大队人马走水路,耗费时日颇多,文书都是快马传递,传到胤安只需要几日。
五日后信就送到了紫极殿。
夏侯沉坐在御案后看信,夏无念的字迹他熟悉,目光从信上一扫而过,知道他们平安就好。
翻了两页之后,映入他眼中的字迹就不一样了,他的目光慢了下来,一字字看过去,字迹娟秀,跟她人一样清清瘦瘦,但是很工整。
她说一路上夏无念把她照顾得很好,让他放心,还说他让人准备的那些东西很合她口味,她很喜欢……
她说知府说临川的风景很美,这儿还有一座汤泉行宫,占着临川府景色最好的地方,她问她要是立了功,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奖励她,让她去瞧瞧。
夏侯沉的眉宇舒展了不少。
信是前几日写的,算起来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临川城,继续赶往欣州。
夏侯沉放下信,紫极殿里仍旧安静,他又看了看那几页信,方才感觉上面的字字句句仿佛会化作声音,萦绕在他耳畔,冲淡了些无声无息的寂寥。
盛夏酷暑。
船在江上行,李暮霭站在船头,如今江上的情形与她之前瞧见的大不一样。
他们已经进了欣州地界,离欣州城还有几日的路程,两岸房屋破败,这是之前受了水患的缘故,临川府也有这样的情形,只是能看见有些百姓在重建家园,而这里的江岸上不见一个百姓。
江面上也很杂乱,除了水草之外,还浮着不少烂木头,有的是烧焦的。
他们说这儿的水匪近来越来越猖獗,打劫过往船只,杀人放火,肆无忌惮,如今已经没有船敢在江上走。
自古有天灾作祟,民不聊生时都容易出匪盗。
夏无念在一旁劝她:“别看了,水匪的事自有官府处置,再过个三五日就要到欣州城,听摄政王的意思是在欣州城外扎营,不进欣州城,将米粮交由官府送入城发放,再另置个地方,让官府送些病患过来,让大夫看诊试药,如此更为稳妥。”
李暮霭点了下头。
夏无念看着前面那艘船,抄着手叹道:“摄政王人不怎样,但他是先帝最器重弟弟,先帝连君上都爱搭不理,却费了不少功夫栽培他,这些事他应付得过来。”
李暮霭颦眉言道:“我只是担心,如今没有民船敢往江上走,那些亡命之徒为了求财会不会走火入魔,来打劫咱们?”
“不会吧,咱们又不是地方府衙的官船,这是摄政王的船,摄政王都在船上,一路浩浩荡荡过来,水匪怎会不知,他们有几个脑袋敢抢?”夏无念笑了声,“你信不信,谁要是敢劫这艘船,别说剿匪,整个欣州府的蛇鼠窝,君上都得派兵来挨个端。”
李暮霭摩挲着手心里的护身符,点头,“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又过了几日,他们已深入欣州地界,江面上的东西也越来越杂乱,时不时还有病死的尸首从船畔飘过,让人见了一整日都吃不下饭。
李暮霭也不上船头了,就在船舱里研读医书,琢磨了好几方子出来,打算一个不行就再试一个。
白天外面暑热难耐,夜里也不见得凉快。
李暮霭开窗透着气,船舱里仍是闷热,好像要下大雨似的。
夜已经深了,李暮霭扑着扇子,心浮气躁,她正在给夏侯沉写第二封报平安的信,这几日见的情形与之前大不一样,她提笔写得也不如上次轻松。
忽然,李暮霭的余光瞥见窗外有几蔟光亮划过夜空,像流星般落向了这艘船。
李暮霭丢了笔,跑到窗边一看,那竟然是数支燃着火的飞箭。
一支飞箭正中船帆,船帆顿时被点燃。
外面的侍卫大喊道:“夏大人,是水匪!”
有人敲响了船尾的大鼓,提醒全船警戒,也是在向其他船报信。
喊声、鼓声、侍卫们来回跑动的脚步声交织,船上变得喧闹不堪。
夏无念推开船舱的门,一把拽住她,“水匪盯上了咱们这艘船,跟我走,快!”
李暮霭忙问:“他们来了多少人,走的意思是要弃船?船上的东西……”
“外面看得见的有十来条小船,水匪人数不明,但不比咱们少,未必有胜算,粮食和银子都在其他船上,这艘船上装的是不值钱的药草,他们看不上,我方才放了烟火,其他船见了会派援兵过来,稳妥起见,我先带你走。”
“好。”
李暮霭穿着银白色的衣裳,夜里显眼,但来不及换了,她拿了桌上的袖剑揣好,顺手抱走了夏侯沉给她的披风,披风是玄色的,能助她在夜色里藏身。
船身忽然猛地晃了两下,像是有东西撞了上来。
李暮霭和夏无念都踉跄了两步。
李暮霭往窗外看了一眼,水匪的船已经靠上了他们的船,水匪抛出铁爪勾住了船舷,正顺着铁索往船上爬。
“快走!”夏无念带着李暮霭跑出船舱,外面双方已经交手。
船帆燃着大火,船上别的地方也着了火,到处都冒着浓烟。
那些水匪身着黑衣,扛着大刀见人便砍,像是一群嗜血的屠夫。
夏无念带了一百个侍卫,功夫都不弱,可是越来越多的水匪登了船,人数有碾压之势,侍卫们并不占上风。
李暮霭和夏无念刚一冒头,一个水匪便扛刀大喝:“抓住他们的主子!”
水匪们朝他二人冲了过来。
夏无念拔剑同他们交手。
两个水匪绕过夏无念,举刀砍向李暮霭。
李暮霭踹退其中一个,再踢向另一人的脑袋,趁机折过他的手腕,夺了他手里的刀。
这次她可不是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