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炘之前和赵怀闹得不可开交,明说过不会赏光,如今却站在这儿。
“我也不想来啊,可我得来保护你,君上派人给我带了话,说你若有个好歹,他就扒了我的皮!”傅元炘望着湖面一声长叹。
“我用不着谁保护,君上吓唬你呢。”李暮霭笑言。
傅元炘展开折扇摇了摇,“其实赵怀哪儿舍得与我分道扬镳,小爷我家世显赫,他跟我做朋友,他脸上也有光,方才下学前他又找过我,明着客气暗着要挟,让我不计前嫌来这儿喝酒,我正好顺着他给的台阶下。”
傅元炘回头瞧了瞧,大家还在各忙各的,没人留意他俩,他小声问:“听夏大哥说,你俩商量好了?你们打算做什么呢?”
李暮霭点了下头,道:“我们自有我们的安排,不过你既然来了,一会儿正好帮我个小忙。”
“什么忙?”
李暮霭想了片刻,挠挠额角,“一会儿我这样做,你就让他们敞开了肚子喝酒。”
傅元炘应道:“这个好办,包在我身上!”
李暮霭听见后面的小厮们都在喊赵公子,她回头瞧去,赵怀来了,带着孙晏青他们登上了画舫,有六七个人,都是太学的学生。
船舱的前后门都开着,他们看见了赵怀,赵怀自然看了他们
傅元炘只当没看见,离她远了些,回头提高了嗓门斥道:“小子,你别不识抬举,太学有小爷我在,还轮不到你放肆!”
赵怀闻言,一笑道:“艾兄来得早,你怎么招惹傅兄了,一来就见傅兄如此不高兴。”
李暮霭揖手客气道:“我岂敢招惹,只是傅公子也来得早,与傅公子闲话了两句。”
赵怀让其他人先坐,他亲自来请傅元炘,“先前的事大家都没往心里去,傅兄肯赏光,想必已不再介怀?”他笑着抬手,“既然如此,就请入席吧。”
傅元炘瞪了赵怀一眼,移步过去坐下。
等他们入了席,小厮在船头舱门处放了凳子,未几,一个粉衣女子莲步而来、
她梳着随云髻,簪了几朵素色珠花,带着面纱,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坐到了凳子上。
李暮霭正看着姚娘,身边的张直拍了下她的肩,笑言:“艾兄头次与我们游湖,应当不识,这是姚娘,乐坊的头牌,长得貌美不说,还弹得一手好琵琶。”
李暮霭惑然问:“既是个美人,为什么要蒙着面纱?”
孙晏青叹道:“那日赵兄醉了,不小心碰到了她,许是脸上的伤还没好。”
李暮霭想起来,前几日赵怀和傅元炘起过冲突,听说就是为了姚娘。傅元炘说是赵怀他们想轻薄这个女子。
夜幕降下,画舫驶离湖畔。
舱门开着,柔和的晚风吹进船舱来,凉爽宜人,更妙的是琵琶声,如清泉,如珠落,婉转动听。
只是弹琵琶的美人看着不太高兴,眉眼间似凝着一层郁。
姚娘只是个乐妓,是这些权贵子弟眼中的玩物,无论她之前受了多大委屈,今日都得忍气吞声,来这儿取悦他们。
船行至湖心,天已经黑尽。
李暮霭看了看窗外,外面黑漆漆的,已看不见岸边,但湖上有些星星点的光,是从其他画舫和渔船里透出来的。
此时湖上大约有六七艘画舫,还有些小渔船,都隔得远,互不打扰。
席上,众人觥筹交错,喝酒摆谈,都在谢赵怀让他们今日尝了好酒。
李暮霭只是顺应他们端起酒杯,一口酒都没喝。她不是贵客,也没人在意她真喝还是假喝。
他们对傅元炘很客气,而傅元炘则一直绷着个脸。
坐了一阵,李暮霭以喝了酒不舒服为由,离席去舱外透透风。
她绕着船舱走了一圈,见船上共有四个小厮,两个撑船的,还有两个忙前忙后打杂的。
船已经已经停在了湖心,撑船的小厮便在左右船舷上走来走去,查看着湖面的情况。
湖风微凉,李暮霭紧了紧衣裳,抄着手绕着船舱散步。
她走到船尾堆放酒坛的地方,先眺望湖面装作赏景,等到巡视的小厮去了另一头,她理了理袖口,指尖轻轻揭起坛口的布。
她抬手的一瞬,白色药粉从她袖口滑出,全进了酒里。
李暮霭盖好酒坛,唤来小厮添酒。
小厮将酒舀进酒壶里,端进船舱,放到了桌上。
李暮霭也跟着进去坐下,趁着傅元炘看她之际,用指尖挠了挠额角。
傅元炘会意,端着酒杯站起来,敬他们道:“前些日子我心里有气,跟你们闹得不愉快,难为赵兄还肯给我下帖子,喝了这杯酒,前尘往事咱们一笔勾销,往后还是好兄弟!”
傅元炘竟然服了软,赵怀他们自然高兴,等小厮斟酒后都欣然举杯。
傅元炘又让人给他们满上,带着他们一口气喝了两三壶。
夜深了,湖面烟波浩袅,十分寂静。
船舱里也越来越安静。佳酿一壶接一壶下肚,几人也昏昏欲睡,没了说话的力气,
周围只有琵琶声不绝如缕。
李暮霭装作不胜酒力,耷拉着头,揉了揉额角,余光一直留心着赵怀他们,没过多久,几人陆续趴到桌上,睡死了过去。
其中也包括傅元炘,做戏要做全套,傅元炘不喝,这几人恐会起疑。
李暮霭起身走向船头,在船头的一盏灯笼下站了站,摇着折扇扇风。
她耳边依稀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由远及近,越发清晰。
未几,船身晃了两下,接着又是几声闷响,李暮霭再回头时,船上多了几个蒙面黑衣人,那四个小厮已被他们打晕放倒。
一个黑衣人走向李暮霭,扯下了面巾问:“怎么样?”
“夏大人来得够快的。”李暮霭又看向船舱里,言,“都晕了,绑了他们带走吧。”
夏无念带着几个下属进了船舱,吓得姚娘尖叫了一声。
夏无念当即拔了佩剑指向姚娘。
姚娘退到船舱边上,紧靠着船舱,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再出声。
李暮霭进了船舱,拿出禁卫的腰牌亮给姚娘看,“我们是大内的人,前来查王尚书的公子落水一事,你不用怕。”
“大……大内?”姚娘愣道,见那些黑衣人正在绑赵公子他们,她脸上又添惶恐。
李暮霭神色认真,对姚娘言:“你是个姑娘家,我们不想为难你,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姚娘却垂下了头,懦懦道:“我……我没什么可答的,该说的我都与尚书大人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