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霭捏着信,眉头紧皱,这是长公主写给摄政王的信,为什么会在夏侯沉手里?
她将匣子放回去,锁好殿门,躲到一处帐幔后拆开信过目。
信上只有寥寥数行字,李暮霭的目光扫过,神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随之紧拧。
这是长公主的信,从落款来看,信写于她来北凌后不久。
长公主在信上就行宫的事向摄政王道歉,还向摄政王举荐了她,说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年纪虽小,但有的是过人之处,且请摄政王多照顾她,将来放她和李阔平安归国……
李暮霭凝着眸子,鼻子渐酸。
从前她以为长公主不待见她,嫌弃她蠢笨才不肯让她办差事,原来长公主从没觉得她不如别人。
她远赴北凌,长公主竟然真的会惦记她的安危,为了她给摄政写信,托摄政王庇佑她。
这是长公主的亲笔信,没有国书分量重,可是在她眼里却珍贵无比。
李暮霭反复地看着信,感动之余心里也蹿起了火,这封信多半是被夏侯沉给截了,夏侯沉一定看过,柳别情也定然知情。
她今日还问过柳别情,柳别情都没告诉她信的事。
她知道这信到了夏侯沉手里,夏侯沉一定会扣下,他瞒着她乃是必然,但她心里诚然不安逸。
李暮霭知道她不能带走这封信,遂多看了几眼,看得她近乎能背下信上的字字句句,方才将信和匣子物归原处,装作没人碰过。
夜深。
夏侯沉回到紫极殿,等柳别情开了殿门,他移步进殿,转眼瞧见殿中有人,停下脚步站在门口。
夏侯沉眉宇轻锁,“你不回去睡觉,坐那儿发什么愣?”
李暮霭坐在龙床脚踏上,双手托腮,原本在思索,闻声才扭头朝他看去,“我自然是来找君上的,这么晚了,君上怎才回来?”
夏侯沉健步进来,瞥了瞥她,淡淡道:“朕几时回宫,去了什么地方用得着与你交代,你当你是谁,中宫?”
柳别情上前替君上宽了外袍,对李暮霭道:“穆姑娘,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暮霭看了看柳别情,柳别情瞒她也是因为向着夏侯沉,各为其主,她没什么可抱怨的。
她捧着脸颊,垂下眸子。
夏侯沉回头一瞧她还坐在那儿,不耐烦地道:“有话就说,你不睡,朕还要歇息!”
“谢君上赏赐。”
夏侯沉又锁了眉宇,回头看着她,莫名其妙,“你不声不响地待在这儿,只为来跟朕道个谢?”
李暮霭望着夏侯沉,直言:“我想我师姐了,我能见见她吗?”
夏侯沉没有回答,坐到了旁边坐榻上,端起茶盏喝茶。
李暮霭沉沉言道:“慕清榕有母国关心,有姑母陪着,我母国不关心我,我在这儿最亲近的人就是我师姐。”
夏侯沉放下茶盏,瞧向一旁,余光里仍有她委屈兮兮的模样。
“君上要是觉得在宫里不方便,就在宫外寻个地方,找个由头让我师姐出来,我再过去跟她碰面就是,不用知会郡王府的人,宫里也不会有旁人知晓。”
夏侯沉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柳别情。
柳别情会意,揖手应道:“奴才去安排。”
夏侯沉看着李暮霭,故作认真地问:“满意了,可以回去了?”
李暮霭点点头,“多谢君上。”
夏侯沉绷着脸责备,“下次换个地方,别跟个游魂野鬼一样蹲在朕的床边,朕可不想午夜梦魇!”
李暮霭颦眉,“那不是因为柳总管说过吗,我们当奴才的只能坐这儿,其他地方只有主子能坐。”
“你几时如此听话?”
“我不听话么?”李暮霭回想了一番,还是没想起来,问,“我不是挺听君上你话的吗?”
夏侯沉剜了她一眼。
李暮霭起身叹道:“君上早些歇息,我告退了。”
她拍拍衣裙上的褶皱,离开了夏侯沉的寝殿,头上的珍珠步摇随她的脚步晃动,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柳别情目送李暮霭出去,心下感慨,以往君上的寝殿就跟禁地似的,哪怕君上不在也无人敢靠近,能在这儿等着君上回来,还没触怒君上的她是第一个。
夏侯沉也看着李暮霭的背影,留心到了她头上的步摇,这才发现她的发式与白天似不太一样。
柳别情言道:“君上,穆姑娘是个至诚至信之人,君上待她宽厚,她今后必定投桃报李,对君上犹如对南邺长公主般忠心。”
夏侯沉收回目光,不言一字。
三日后,李暮霭换了身常服,坐上了去往宫外的马车。
夏侯沉亲自点头答应的事,柳别情和下面的人办起吩咐来自然快,她今日出宫是去见青蕊的。
柳别情太过显眼,没跟着一起,他让阿六陪着她,给她驾车。
为了不引人注目,此行就她跟阿六两个,坐的是辆青棚小马车。
“穆姑娘,我表哥说了,咱们天黑之前务必得回宫,倘若宫门下钥,开宫门得有君上手谕,还要内府印鉴,动静太大。”
“我知道,我就跟我师姐说了两句话而已,不会耽搁太久。”
马车从偏僻的西侧门出去,内府的人外出采买也会从这儿出入,他们的马车也就不起眼。
开春了,胤安城比冬日繁华了不少,街上人头攒动,马车走得缓慢。
李暮霭瞧着车外,街上时不时就有巡逻的官差路过,这是因为换了新府尹,新官对待差事自然更上心。
她听说夏侯沉还是选了郭相举荐的人做府尹,其实对他现在的处境而言,提拔谁都一样。
他若提拔自己人,人家就算当上府尹也是势单力薄,孤军奋战,不一定熬得住,万一被异己戕害,对夏侯沉而言便是损兵折将,不值当,还不如卖郭相一个面子,顺便迷惑那只老狐狸。
如今的朝堂就是个烂摊子,夏侯沉要想收拾干净只怕不易,若局势一直没有变动,他的势力就会局限在一帮武将身上,被排挤在朝堂之外。
马车停下,阿六在外道:“姑娘,咱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