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霭都吃了一惊,虽然她猜到夏侯沉不会饶了谁,却没想到他从容的背后,竟是打算当着肖氏的面杀了她儿子……
这人是真狠啊!
剑柄上有碎雪,夏侯沉拍去手上的冰碴,睥睨着母子二人淡淡道:“只有死人才不会碍朕的眼,你今日图的不就是这个?朕成全你!”
肖氏抱着儿子的尸首,怒视着夏侯沉,声嘶力竭地喊:“夏侯沉,你泯灭人性,你会遭报应的!大凌有你为君,算是完了!”
夏侯沉置若罔闻,移步出了大殿。
群臣匆忙让路。
柳别情他们还跪在地上,君上没有发话,他不敢贸然跟上。
他们不动,李暮霭也没起来,扭头看向夏侯沉的背影,他一人走在漫天飞雪里,渐行渐远,身后只剩下肖氏的恸哭和群臣的叹息。
李暮霭对柳别情叹道:“你家君上都走远了,别跪了,赶紧想想这儿怎么收拾。”
柳别情点了下头,带着众奴才起身。
“娘娘!”
李暮霭听见群臣惊呼,扭头一瞧,肖氏竟拔出那把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母子二人的尸首叠在一起,所有人都望着,陷入沉默。
“这……”李暮霭也愣了一下。
柳别情收回目光看向李暮霭,“是他们咎由自取,这儿你帮我收拾收拾?我去看看君上。”
李暮霭惊异,压低声音道:“我收拾?你们凌国内庭的恩怨,我怎么收拾?”
“我让阿六帮你,夏大人也在这儿,你找他帮帮忙,君上一人走了,我不放心……”
李暮霭无奈地招招手,让他赶紧去。
夏侯沉走了,是得有人跟过去看看,要是柳别情留下来收拾烂摊子,她就得去陪着夏侯沉。
暴君正在气头上,她去了不是找死?
相比之下,伴君不如给人收尸。
李暮霭让人抬走了尸首,清理殿中血迹,她则走到殿外对大臣们拱手,一本正经地道:“诸位大人,今日的事错综复杂,且事关先帝与君上,还请大人们清楚利害,守口如瓶,不要外传。”
她见他们拱手称是,但也明白总有些人不会闭嘴,她只是说了她该说的。
李暮霭遣了些奴才送大臣们离宫。
殿中还有个人在哭。
李暮霭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夏无念。
夏无念也是个高傲的,从不拿正眼看她这个敌国人,此时也扭头望向了一旁。
要不是办正事,她同懒得搭理谁,言:“夏大人,肖氏的婢女有劳夏大人先押着,她或许还有用。”
夏无念还算顾念大局,肯听她的话,遣了下属去拿人。
婢女惊恐万分,拔下发簪刺向心口,意图自尽,被几个禁卫截下,绑住双手带离了大殿。
官员和禁卫们已经离开,这儿只剩下一帮宫婢内侍。李暮霭让阿六去告诫他们,顺便带着他们把这儿收拾干净。
女眷还在后面等,她得过去跟女眷们也交代交代,再派人送她们出宫。
忙完所有的事,该走的都走了,慈安宫里里外外都清静,只剩她和阿六两个。
阿六环顾四周,叹道:“你真厉害,处置得妥妥当当的,没再生波澜,要是表哥把这差事交给我,我可办不了!”
“场面是乱,可细分起来在场的就这些人,该安抚的安抚,该告诫告诫,该收拾干净的地方收拾干净不就行了?”李暮霭站在大殿门口,看了看空荡荡的殿阁。
连柱子上的血迹都已抹干净,到处一尘不染,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好好的一场祭礼,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太后的生忌,一年就这一次。
李暮霭关上殿门,带着阿六离开,想起一件事,问:“我记得祭礼之前不是定在奉先殿办?怎么后来换成了慈安宫?”
“听说表哥说,是礼部的官员向君上谏言,说在慈安殿办祭礼更合太后的身份,而且这地方太后娘娘都没能住过,也能弥补遗憾。”
李暮霭点了下头,这番说辞也有道理,她又问:“奉先殿在什么地方?”
阿六指了指东北面,“在东边角门那儿,挨着禁卫大营,离这儿远着呢。”
李暮霭瞧了瞧,只看得见近处宫阙的屋顶,看不见奉先殿。
她继续前行,总觉得路上的人有些少,天还没黑呢,一路走来也没瞧见几个宫婢内侍。
李暮霭回到紫极殿才知,事情还没结束,那母子二人的死根本平息不了夏侯沉的怒火,暴君这次动真格了!
内府布置祭礼的奴才被悉数打入刑司,生死难料;今日当值的禁卫们也没能逃得了,此时正在大营受罚。
柳别情回来就挨了板子,夏无念也挨了军棍,二人是在紫极殿外受的罚,然后就被人一并送去柳别情的住处养着。
李暮霭站在台阶下,望了望紫极殿,殿门紧闭,听说夏侯沉一个人在里面。
阿六只是看着殿门都心惊胆战,他表哥人聪明,行事周到,还是君上的心腹都挨了打,他进去不得没命?他对李暮霭道:“我去看看表哥!”
阿六掉头就走。
李暮霭瞅了瞅殿门,生路和死路她分得清,转身跟上,“我也去,我也去!”
柳别情跟她住一个院子,她看过之后就能顺路回屋睡大觉,今日的事跟她没关系,能避则避。
柳别情的房间宽敞,整洁干净,但只有一张床,柳别情把床让给了夏无念趴着,自己就趴着正对着门的坐榻上。
柳别情看见李暮霭,点头招呼:“李姑娘今日辛苦,快坐。”
他受罚是必然的,但他也挂心着慈安宫那边,担心她一个小姑娘收拾不了。
他让阿六看着,时时回禀,听说她不仅收拾了残局,还告诫了大臣和女眷们,警醒了奴才们,处置得十分妥当。
阿六也对李暮霭恭敬多了,麻溜地搬来凳子请李暮霭坐。
“看来你们君上今日气得不轻,连你们都罚。”李暮霭看了看柳别情,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床上那个死要面子,见她进来就放了床幔,捂得严严实实。
柳别情问道:“君上现在怎么样?”
阿六叹了口气,“君上把自己关在寝殿里,我们都不敢进去……”
李暮霭忙劝:“你别管了,让君上自己静静,说不定他睡一觉气就消了。”她看着柳别情,仍不明白,“夏大人没守好宫门,放了肖氏进来,被罚不奇怪,可是柳总管你做错什么了?君上为什么连你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