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得没错,这人果然是丞相千金。
李暮霭倒也懒得管她是谁,她还得去打听青蕊的下落,点头道:“郭姑娘,奴才还有事,先行告退。”
她言罢,绕过这对主仆走了。
碧水看了看主子手里的玉镯,忿忿:“他怎么这样,一点都不敬重姑娘,姑娘好意送他东西,他却驳姑娘的面子。”
“他看着岁数不大,应是初来乍到,胆子小罢了。”
殿门口站了几个女眷,笑叹:“人家是初来乍到,但能在御前做事的人,不能只看岁数,他是君上跟前的红人,郭瑄姐姐,区区一个镯子,人家瞧不上。”
旁边的妇人又言:“是啊,我听我家大人说,那日孙尚书他们触怒君上,若非君上身边的小内侍求情,几位大人在劫难逃,想来就是他吧。”
“听闻那晚郭丞相进宫求情却被君上拒之门外,可见人家一句话,能顶郭相十句。”
郭瑄的脸上仍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全然不介意她们在叽叽喳喳什么,带着婢女进了殿里等候。
李暮霭匆匆找去前面,祭礼还没开始,柳别情仍在主殿外张罗。
她走到柳别情身边站定,装作与他一起做事,问道:“青蕊呢,我怎么没瞧见青蕊?”
柳别情小声言:“临平郡王的母亲病了,他今早递折子来告假,说过几日他们全家一起来祭奠。”
李暮霭这才安了心,又言:“我方才看见了郭家姑娘,挺漂亮的,大家闺秀,是你家君上的心上人?”
“君上的心上人?何以见得?”柳别情云里雾里。
“你想啊,如今到处都在传丞相千金要做皇后,你家君上要是对她没意思,能任由外面的人谣传?”李暮霭看了看天上的雪,上次造谣被抓进去的人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柳别情一笑道:“君上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何来心上人一说?君上近来处事平和是因为那日去了趟国公府,国公大人有所劝谏。”
“是这样吗?”
柳别情点了点头。
不过李暮霭知道,立皇后也不能只看喜不喜欢,那个郭姑娘家世没得挑,谁要是娶了她,谁就有了相府的助力,换作敬安帝一定会选这人,但是夏侯沉不一样,他脾气大又任性,怎会按常理。
钟声肃穆,在偌大的皇城里回荡。
夏侯沉身着冕服,率群臣步入慈安门,朝着正殿走来。
在场的人都敛声屏气,如履薄冰。
李暮霭跟着柳别情站在殿门口,一切原本有条不紊,可是夏侯沉还没走到殿门口,外面就忽然闯进来一个妇人,后面还跟着个宫女。
妇人不顾侍卫的阻拦,扑进宫苑,跪在夏侯沉身后,声泪俱下:“君上,求你放了敬儿!”
李暮霭诧异,她看向柳别情,见一向淡然的柳总管都皱紧了眉头,便知此事不简单。
“她是谁?”李暮霭问。
“先帝的贤贵妃,三殿下的生母,肖氏。”柳别情语气有些沉。
夏侯沉闻声止步不前,略微侧身,看向妇人,神色波澜不兴。
有大臣问道:“太妃娘娘,你怎么来了?”
夏侯沉脸顿时垮了下去,睨着那大臣道:“她算什么太妃,朕几时尊过她为太妃!”
大臣一愣,忙跪下请罪。
其他官员则陷入沉默。
李暮霭打量了肖氏一番,这人看着四十出头,纵然头发白了一些,人也清瘦,但风韵犹存,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大美人。
“君上,敬儿是你的亲弟弟,是先帝的血脉,君上有什么怨气尽管冲着我来,求君上放了敬儿!”肖氏跪在风雪里,猛地嗑了几个头,额头都蹭破了皮。
李暮霭看不明白,轻扯了扯柳别情的衣袖,“这又是怎么回事?”
柳别情神色凝重,“我也不知,她此时应该在皇清寺才对,怎会出现在宫里。”
李暮霭听说过,夏侯沉登基之后只封了永国那个为太妃,将先帝的其他嫔妃都打发去了寺里做姑子。
寺里得有看守吧?皇宫也戒备森严,先帝的这位贵妃是怎么进来的?
李暮霭摇头,这事儿不简单。
周围的人虽不敢大声议论,但李暮霭也听见了不少唏嘘的声音。
这妇人算是夏侯沉的庶母,从前是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如今像个罪奴一样跪在大雪里,企求夏侯沉放过自己的孩子,是会让人觉得心酸。
不过她是个局外人,谁对谁错她没资格评述,默然看着,心下平静。
李暮霭记得,先前的太傅,还有那日的吏部尚书他们都是在为同一个人求情。
她又问:“那个三殿下到底怎么得罪你家君上了?”
柳别情转眼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李暮霭也看着柳别情,她是邺国人,柳别情肯对她说这么多已经够意思了。夏侯沉和他三弟的恩怨算是北凌皇族的家事,柳别情不肯说也正常。
她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没别的意思。”
柳别情沉了口气,言简意赅:“行宫那晚若稍有差池,坐上皇位的会是三殿下,如今跪在雪里的得是君上。”
李暮霭才知,原来今日这出叫——成王败寇。
夏侯沉看着肖氏,神色如此时的雪一样冰冷。
肖氏又言:“君上已经赢了,成了九五之尊,永国示好,梁国称臣,南邺服软……君上已是天下霸主,还不满足?”
“这是朕应得的,与你何干?”
肖氏神色严肃,“君上初登大宝,杀贤良,诛宗伯,连摄政王都被君上赶出了胤安城,如今君上还要残杀兄弟,非明君之举!”
夏侯沉懒得理会,收回目光走进大殿。
夏无念就在一旁,怎会任由肖氏闹事,不用君上开口他也遣了几个侍卫过来抓人。
肖氏却从地上爬起来,先夏侯沉一步闯进大殿里,跪在太后的牌位前,痛哭流涕:“姐姐,君上变成这个样子,一定非姐姐所愿,倘若姐姐在天有灵,就请姐姐规劝君上,放了敬儿吧!”
殿门大开着,一阵霜风袭过,卷了不少飞雪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