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沉让李阔住在景颐宫偏殿,景颐宫就在紫极殿边上,再近她也只能送李阔到这儿,因为她答应了暴君不会走远。
李阔不舍得走,看着她沉沉地唤了声:“姐……”
李暮霭点了下头,他的担心她知道,他想让她小心,她也懂。
她招招手,故作轻松地言:“去吧,没有我和青蕊看着你,你也得好好读书,别偷懒,不然我就替夫子打你手板!”
李阔神色凝重,在侍卫的引路下朝着景颐宫走去,每走上几步就回头看看她,放心不下。
李暮霭忍俊不禁,他们三个不像是在这儿分别,倒像是在面临生离死别。
可不就像生离死别?她跟青蕊被暴君记恨,行差踏错都得掉脑袋,往后只能活一天是一天,如履薄冰。
李暮霭转身走上台阶,每一步都踏得缓慢沉重,不是因为她身陷困局,而是上次在行宫的事有蹊跷。
青蕊她们行刺的是夏侯沉,她救的也是夏侯沉,说明她们手里的画像一模一样。
意思就是问题出在了画像上,她拿的明明是夏侯沉的画像,上面标注的却是夏侯煜……
不是见鬼,就是人为!
李暮霭回到殿里,换好了小内侍的衣裳,默默地站在暴君身边。
暴君身边有个内侍伺候,她只需站着。她上次在地宫见过这人,先前听暴君唤过他,姓柳,叫别情。
时候已经不早了,夏侯沉处置完公事,去了寝殿一侧的偏殿沐浴。
别情带着几个内侍在里面服侍,李暮霭就抱着外袍站在门外等。
她白天喝了太多酒,如今药性是过去了,但酒劲还残留了些,脑子晕乎乎的,倚着偏殿的门昏昏欲睡。
“咳!”
有人咳了一声,李暮霭顿时惊醒,才看见夏侯沉已经出来了。其他内侍早已退下,夏侯沉身后只跟着别情,那一声也是别情咳的。
李暮霭忙展开外袍给夏侯沉披上。
她在重华宫的时候没伺候过人,当了宫婢也只是干些洒扫的活,不会服侍主子,加上他人高,她矮,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还是别情及时上来搭了把手。
李暮霭见夏侯沉独自朝着龙床走去,一头长发披在身后,宽袍大袖看着别有一番风骨……背影也挺好看的,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囊竟生在个暴君身上,暴殄天物!
别情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他出去。
李暮霭点了下头,和别情一起灭了多余的烛火,退出殿外。
景颐宫边上有个小宫苑,专供御前的人住,柳别情一人住着这儿的主屋,其余的屋宇供其他内侍住。
李暮霭发现夏侯沉身边没有宫女,所以这儿住的都是内侍,只有她一个“假小子”。
其他内侍都是几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但柳别情带着她来到后苑,指着后苑正中的屋子道:“屋子已经收拾好了,这就是你的住处。”
“多谢柳总管。”
柳别情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没他家君上那么盛气凌人。
李暮霭很清楚自己在他们眼里是敌非友,并不怪他们如此,她如今该思考的是怎样才能长久地保住她的小命。
她跟暴君结了梁子,这个梁子不好解,所以只要她还待在这儿就日日命悬一线……
她要找机会脱离暴君的魔爪,最好是能找到真正的夏侯煜,寻求夏侯煜的帮助。
她是长公主的人,而长公主拥立的是夏侯煜,所以她留在夏侯沉身边本也只是为了保命的权宜之计。
李暮霭一边想,一边上前推门。
里面点着烛火,她一眼就看见了摆在屋子正中的东西,竟是一口棺材,一口素净、平平无奇的玄色棺材!
大晚上的,李暮霭惊起了一身冷汗。
柳别情还没走远,李暮霭忙喊道:“柳总管,这是什么意思?”
柳别情止步回头,“自然是君上的意思,好时时警醒于你,让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狗暴君竟然来真的!
李暮霭心下忿忿,但她无可奈何,他先前就说了,只要是他赏的东西,她不喜欢也得收下。
但总不能就摆在堂屋里吧?让人瘆得慌,她还怎么睡觉?
李暮霭左右瞧了瞧,这儿正中是个堂屋,左右各有一间耳房,两面都是卧房,有门。
她跑了两步,追上柳别情,拖住他的胳膊恳求,“柳总管你帮我个忙,把那东西挪一挪,挪一挪!”
柳别情显然不想搭理她。
李暮霭一本正经地说:“柳总管,咱们往后都在君上面前做事,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帮我一把,我记你个人情,往后你遇到难处我也帮你!”
柳别情不像夏侯沉那般油盐不进,最终答应了她的请求,叫了几个人来把棺材挪去了右边空置的卧房。
虽然还是在一个屋檐下,但房门一关,李暮霭看不见,心里好受不少。
李暮霭梳洗歇下,躺到床上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她累了,很快就入了梦境。
她梦见师傅教她武功,师兄陪她练剑,李朝阳陪她抓野兔,青蕊陪她练医术,陪她受罚……
李暮霭被敲门声惊醒,一切美好的事也都化作了泡影。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外面天还没亮呢,柳别情就来叫她起床了。
宫里的奴才都得在这个时辰起来,只是北凌天寒地冻,钻出被窝需要莫大的勇气。
大家一起活下去就是她的勇气!
李暮霭说起就起,十分麻溜地收拾好自己,和柳别情一起去紫极殿。
她抬头望了望,星星还在天上呢,她打了个呵欠,不禁问道:“柳总管,你家君上起这么早?”
“君上卯时上朝,寅时就会起来用早膳。”
李暮霭瞧了瞧左右,这儿就她和柳别情两个,其他内侍已经先去了。
她问:“你家君上的药性发作得频繁吗,发作起来是什么样的?”
“起初君上不知要忌口,从行宫回来之后药性发作得频繁,而且君上时常夜不能寐,有半夜起来小酌的习惯,于是药性近乎不分昼夜地发作,君上很是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