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细雪纷飞。
李暮霭披着丰软细腻的白狐大氅,提着一盏灯笼,慢步走进小花园。
一个身影站在花园里,撑着伞,和她一样披着大氅,玄色的,墨般的发盘在头顶,戴着玉冠。
他的五官长得极好,就是不说话的时候,面容透着些冷峻,身上还带着些许的凌人盛气,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皇族嘛,养尊处优惯了,再随和也不会半点架子都没有。
李暮霭走近行礼,“见过殿下。”
夏侯沉将伞撑过她头顶,替她也挡了挡飞雪,抬手指引她进亭子里坐。
亭子四周挂了竹帘避风,石桌上还有个小暖炉,上面煮着茶水,烤着几颗红枣和栗子。
李暮霭坐下,瞧了瞧左右,“殿下,我是和亲公主,夜会殿下不合适,这个地方太过显眼,不会有人发现吧?”
“放心,本王早有安排,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我。”夏侯沉极为平静地给她倒了杯热茶。
李暮霭双手捧着茶杯送到唇边,学着嫔妃们讨好敬安帝的样子,装得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她的袖口往下滑了一截,夏侯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手怎么了?”
“今天不小心烫的,不打紧。”
夏侯沉也抿了口茶,看向她问:“栖霞宫有人欺负你?”
李暮霭拢了拢袖口,“宫里嘛,难免是非多,殿下长在宫里,应该见怪不怪了吧?”
夏侯沉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又言:“暮霭姑娘当初在行宫帮过本王,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忙的只管开口,本王就当还姑娘一个人情。”
李暮霭想了想,反正她得从夏侯煜这里套话,套不出来也得替夏侯煜做事,最好能离夏侯煜近点。
要是真去了暴君身边,她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殿下可以让我离新帝远点吗?”
“何故?”
“给暴君当玩物,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要是知道了我的来历,我这一个脑袋还不够他砍的!”李暮霭颇有些嫌弃地咂咂嘴,沉眼喝茶。
夏侯沉眸色一凛,片刻之后又恢复了若无其事,挤出笑意,“不如让暮霭姑娘到本王身边可好?”
李暮霭看向他,一脸期盼地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只要暮霭姑娘想。”夏侯沉笑意不减,语气却有些沉,又言,“不过本王希望姑娘也能替本王分忧,比如有没有什么药能缓解本王……”
他顿住了,看着李暮霭,等她自己领会。
“药?”
夏侯沉即道:“只要姑娘肯给,姑娘的任何要求,本王都会满足。”
李暮霭欣然,“若是如此,暮霭愿奉上珍藏的良药,谢摄政王殿下相助。”
夏侯沉唇角仍扬着,好一个珍藏的良药!
原以为她没这么容易上钩,他还得再忍几日,沉住气去做这些让他无比厌恶的事,没想到她竟比他想象的还要蠢笨!
夜已深,雪也下大了,李暮霭行礼告辞。
夏侯沉面容和善地送她离开。
等人走远了,柳别情从暗处出来,进到凉亭,见君上的脸色就犹如风云变幻,方才还和颜悦色,如今已是青的骇人。
柳别情大着胆子问道:“君上,今日可有进展?”
“她明日就会把药给朕。”
柳别情不由地肃然起敬,行了个大礼,“君上威武,仅用两日功夫就策反敌国细作,只要君上的毒得解,君上便再也不用顾忌摄政王。”
夏侯沉脸色阴沉,手里握着一枚栗子,顷刻间将之捏碎,声响清脆。
李暮霭回到寝殿准备歇息,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她开门一看,是个小内侍。
内侍呈上一盒药膏,压低了声音道:“殿下给公主的,宫中最好的金疮药。”
李暮霭拿过药膏,还没来得及多说,小内侍就走了,像是怕人发现。
她把药膏握在掌心,微微一笑。
这个夏侯煜真好哄,不用她多费心思就答应帮她远离新帝,想必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套出药材的下落。
又是一日天明。
李暮霭清早起来就听见栖霞宫里吵嚷,推窗瞧了瞧,发现梁国公主坐在院子里,哭得梨花带雨。
慕清榕和卫国公主在旁边安慰。
李暮霭看了一阵才知,原来人家梁国送了公主过来,暴君却没领情。
据说暴君看上了梁国的一块宝玉,告诉梁帝想派人去取,觉得宝玉贵重,派使臣不合适,打算派军队前去,让梁帝准备接驾。
这哪儿是去拿玉,明明是去灭人家国的!
吓得梁帝立马写了国书送来,对暴君俯首称臣,甘为梁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梁国公主连暴君的面都没见着就变成了郡主……
啧,新帝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险些烧了大邺,第二把火烧在了梁国,鬼知道第三把会烧在哪儿。
夜幕降下,李暮霭在衣箱里掏了掏,掏出了最底下的小木箱,从中取出一枚瓷瓶。
阖宫静寂,李暮霭溜出寝宫,拉开了栖霞宫后门。
她抬眼就见他站在外面,肩头沾了些细雪。
李暮霭诧异,“殿下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今夜本王事忙,不便陪姑娘久叙,特地过来和姑娘说一声。”
“这样么。”李暮霭拿出药瓶给他,“殿下收好,此药珍贵,还望殿下别声张。”
夏侯沉颠了颠,里面似乎只有一枚丸药。
“殿下,其实暮霭也有想要的东西……”
夏侯沉从袖中一枚锦盒,递给她,多谢姑娘赠药,礼尚往来,告辞。”
“殿下。”
夏侯沉惑然回头,“姑娘还有事?”
李暮霭颦眉,“殿下是否还记得与主子的约定,不知殿下现在有何打算?”
夏侯沉看着李暮霭,不动声色,陷入了沉默。
他只知道夏侯煜与南邺有勾结,有勾结就有交易,却不知夏侯煜到底答应了南邺什么。
夏侯沉点了下头,“当然记得,本王怎会对邺帝食言,至于打算,等姑娘到了本王身边,本王再与姑娘说也不迟。”
李暮霭欠身,“恭送殿下。”
夏侯煜走了,李暮霭的眉头却皱得更紧,夏侯煜与长公主做的交易,关敬安帝什么事?
李暮霭渐渐握紧了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