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池砚舟还是被江清辞给送回了九殿下府。江清辞必须要一个人冷静冷静,好好消化一下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件事情。
江清辞回想着池砚舟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心中开始涌现几分茫然无措,师生之义到底是碎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曾经发过誓要好好地将池砚舟养成千古一帝,他怎么能……怎么能喜欢上自己呢?
一个想要娶男子为后的帝王,史无前例,必定是要受尽世人诟病,受尽史官和文官们的口诛笔伐的。
江清辞不希望自己成为池砚舟未来人生当中的一个巨大污点。
深吸一口气,江清辞靠着墙壁重重地咳了几声,终究是为此彻夜难眠。
池砚舟回到府里以后就收起了脸上假装出来的醉态,心情颇好地指挥着府里的下人收拾要带过去的东西。
早知道,就应该第二天早上睡起来,再跟江清辞表明心意的,这样子他就又能在江府呆一晚上。
明知道先生脸皮薄,这件事情实在是可惜。
池砚舟叹息。
池砚舟这个影卫头子要跑去北方打仗了,程千聿就算再怎么不乐意往北边跑,他也必须要跟随在池砚舟身边护他安全。
然后程千聿就忽然看见了池砚舟的嘴唇破了皮,他皱了皱眉问:“老大,你的嘴巴怎么了?”
池砚舟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说:“你猜。”
程千聿想了想说:“被人扇了一耳光?”
池砚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滚!”
程千聿猜测自己这是不小心戳到了他的痛处,于是说:“属下那里有上好的膏药,需不需要拿来给你涂抹一下?”
“不需要,如果你有可以延缓伤口愈合的膏药,倒是可以拿来给我。”
程千聿道:“什么?你要那种膏药做什么?”
池砚舟道:“我想要把我嘴上这道伤留得再久一点。”
程千聿:“……?”这是什么迷惑操作?
程千聿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你确定你不需要我给你找个医生来看一看吗?”
看一看脑子。
池砚舟冷笑一声说:“你孑然一身很多年了吧?”
程千聿愣了一下,这和他一直没有成亲有什么关系?
“对,属下确实尚未成婚。”程千聿很老实地回答道。
池砚舟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等你成婚了,你就懂我今天在干嘛了。行了,你出去给我找一瓶可以抑制伤口愈合的膏药回来。”
觉得自己莫名被秀了一脸的程千聿默默说了声:“是。”
就欺负他一直孑然一身呗。
……
次日清晨,大军出发,全城百姓都出来城楼上给他们送行。
池砚舟这个皇子并不起眼地混在大军之中,身穿深黑色的轻铠甲,看起来意气风发。再配上他那张郎艳独绝的脸,一路上京城里出来给他们送行的女子都在忍不住看他。
但他却只是在四处张望着好像一直在找人。
可直到他出了城门也没能再见到那人最后一面。
压下心里的失落,池砚舟猜测江清辞这是害羞了才不肯来见他。
城楼上,看着池砚舟的背影消失在远方,江清辞轻轻说了一声:“祝你凯旋。”
……
之后的日子里,京城里暗流涌动。
因着战事的爆发,陛下总算停下了修建登仙台的工事,准备把钱省下来留给前方战事。
各地涌向京城的流民越来越多,陛下开仓放了几次粮食以后发现根本没办法养活那么多的流民,便开始命人将流民赶出京城,不从者格杀勿论。
江清辞主动揽下了这个活,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他升了职,府里的下人更多了,来往走动的朝廷官员也越来越多。
可看着府中来来去去的人,江清辞却从中莫名品出了几分寂寥,耳边少了个人整日跟在自己身后絮絮叨叨的说着些家长里短,到底是有些不习惯了。
来自北方的信件源源不断而来,陆陆续续送入了江府。
江清辞总是能从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到公务当中挤出时间来,把那些信件一封封打开,细细读一遍,然后又重新折好放回信件当中,妥帖地放入一个木箱里收好。
皎月问:“大人,这次还是不给九殿下写回信吗?”
江清辞摇了摇头说:“不必了。”
信上的内容总归是多变的。
一开始池砚舟只跟江清辞说塞北的风光,好像这样就可以遮掩住战场的凶险和环境的恶劣。
后来池砚舟开始讲述他在塞北看到的有趣玩意,或是路边小孩捏成的一个小雪人,或是新学了一手塞北的粗犷民歌。
他说他在塞北捏了雪做江清辞,和他很像,可惜带不回来,那雪人在路上就会融化,不过等他回来以后可以给江清辞唱他新学会的塞北民歌。
看到这一段信件的时候,江清辞回想起他当初在府里拿面团捏小狗,丑巴巴的,猜测他拿雪捏出来的自己也该是丑巴巴的,就忍不住唇角含笑。
再后来大概是战事吃紧了,寄到京城的信件没有一开始那么频繁了。
池砚舟开始在信里抱怨,早知道他当初开商行的时候就应该再多开几个送信的驿站,否则也不至于现在连给江清辞送信都变得困难了。还小心翼翼地问江清辞会不会怪他的信送的少了?
这些信江清辞一封都没有回过,不管是那些有趣的小事,还是后来如履薄冰的道歉询问。
到了最后,池砚舟回的信里说的话逐渐变少了,他好像终于对江清辞从不回信而感觉到难过失望了。
他只说,先生我今天打开了你给我的第一个锦囊,羌族人的城楼久攻不下,今日用你告诉我的把烫水浇在城楼上,会让他们的城墙更容易在遇到剧烈撞击破碎,是真的。
先生,我想京城了。
先生,京城里的花开了吗?你去赏花了吗,我也想去看看。
……
池砚舟不说想念江清辞,只说他想回去赏花了。
若真要春日纵马赏花,他又如何能不叫上江清辞呢?
江清辞把回信写好,却又不肯送出去,只是偷偷藏在书房的书架里。
他不能再给池砚舟任何的希望了,这个人若是真的登帝了,他不可以成为这个人未来的一个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