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十二年霜见月，池砚舟即将度过自己十八岁的生辰宴。
这一天恰好休沐，江清辞起得稍晚了些，起来以后坐在书桌前练了会字，就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江清辞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头也不回地问：“九殿下这次是钻狗洞，还是翻墙从宫里偷跑出来的？”
他语调里带了几分笑意，听了只让人觉得心口似乎被小猫爪挠过一样，痒痒的。
“当然是翻墙。”池砚舟搂着江清辞不松手说，“之前是个子矮，现在长高了，肯定是翻墙出来。”
江清辞转过头无奈地看着他：“翻墙出来的，你怎么还骄傲上了？”
池砚舟笑了笑说：“想出来见先生。”
江清辞拍了拍他的手说：“你不小了，别这么黏黏糊糊的。好啦，松开我。”
“嗯。”池砚舟松开手，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江清辞知道他这是要来讨要生日礼物了，却假装没听懂的样子，只是推开他问：“吃早饭没？”
池砚舟心里有几分失落，张了张唇又不好意思开口讨要，于是摇了摇头说：“还没有，今天出门出的早。”
江清辞朝外面叫了一声：“皎月，把吃的端上来吧。”
池砚舟愣了一下，随即心情愉悦了不少问：“先生也还没有吃吗？”
“嗯。”
“所以先生是在等我一起？”
江清辞总不能说自己是睡懒觉起晚了，这样没办法给自己的学生做榜样，于是点了点头：“对，等你一起。”
这个时候皎月抬着早餐走了进来，池砚舟走过去顺着早餐看了一遍，然后指着指着小笼包旁边的辣椒酱说：“先生不能吃这么辣的。”
皎月脸色一白，立刻说：“我这就拿下去换成没辣椒的。”
皎月离开后，池砚舟坐到江清辞身边给他倒了杯茶说：“先生的这些人照顾你不甚尽心。”
江清辞揉了揉眉心说：“是我让皎月加辣椒的。”
“她应该拒绝。”池砚舟毫不退让，“你早上吃那么辣的，肠胃会不舒服。”
“偶尔一次，应该不怎么。”江清辞无奈地看着他。
“先生，我记得你教过我‘行必履正，无怀侥幸’。”
这句话说翻译过来是：一个人的行为一定要走正道，按部就班地行事，无论何事都不要存着侥幸的心理。
江清辞看着他一脸严肃，忍不住失笑说：“这种时候你倒是想起来我教你的东西了。”
“先生说的话，我可都记在心里。”
江清辞妥协说：“行，那都听你的。”
没一会儿，皎月就端着没了辣味的早餐过来放到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然后她就低着头守在旁边，既不敢看江清辞也不敢看池砚舟，仔细看，皎月的指尖攥着衣角，还有些发白。
池砚舟抬头扫了一眼她：“你先出去吧。”
“是，公子。”皎月松了一口气，默默地退了出去。
等皎月把门关上，江清辞才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对池砚舟说：“我这府里的人，倒是听你的话。”
池砚舟愣了一下说：“先生，我……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更好的服侍你。”
江清辞摇了摇头说：“我其实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池砚舟不解：“那你为何要把他们买回来？”
江清辞叹了口气说：“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九殿下一样生来就是皇子。”
池砚舟沉默了一下说：“可我活的并不像个皇子。”
“以后会的。”江清辞十分笃定。
池砚舟问：“所以先生把他们买回来，是因为看他们可怜吗？”
“嗯。”
江清辞毕竟是一个现代人，尽管知道自己救不了所有人，但偶尔看见实在可怜的人，也会忍不住出手相助。
池砚舟看着江清辞，总觉得他有时候的所作所为并不属于这里，却令人莫名的想要珍惜他的这种善良。
将心头的想法暂时搁置，池砚舟夹起桌子上的一个豆沙包喂到江清辞唇边：“先生，该吃早餐了。”
江清辞愣了一下，伸手推开他的筷子说：“我自己来。”
池砚舟立刻眉眼耷拉下去，一副很委屈的，江清辞欺负了他的模样。
江清辞一看见他这副表情就头疼。
池砚舟一脸委屈地问：“先生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来尽尽师恩？”
江清辞说：“师恩不是这么尽的。”
“那要我怎么做？先生你说，我都做。”
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池砚舟，江清辞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只能说：“你就好好学习就行了。”
池砚舟噗嗤一笑说：“先生，你怎么变得和陈老学士一样了，一天到晚就说这种话。”
“你什么时候学会调侃你先生了？”
“我错了。”池砚舟立刻收敛笑容，又一次把手里的豆沙包喂到江清辞唇边，“给先生赔罪。”
江清辞知道自己若是不吃，指不定他那里又会说出些奇奇怪怪的歪理来堵自己。
于是干脆咬住豆沙包，然后用自己的筷子接住，慢条斯理地将包子吃下去。
池砚舟静静地看着他吃完东西，心里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来，只希望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
他不求更多，只希望能继续陪在江清辞身边就好。
等江清辞吃完了，池砚舟忽然伸手往他嘴角轻轻一抹，将他唇边的豆沙馅给擦去，然后放进自己嘴里吃掉。
“你……”江清辞看着他的动作，后知后觉生出几分羞赧来，“你是没有帕子吗？怎么用手来……”
江清辞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他感觉有些丢人。
池砚舟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丢人，点了点头说：“好，那我下次拿帕子给先生擦。”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清辞放下筷子，“下次你跟我说一声，我自己来就好了。”
池砚舟看着江清辞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来。
先生实在是太可爱了，像是恼怒的猫不满地挥动了一下自己的爪子，目的不是伤人，只是想要掩盖自己的羞涩。
让池砚舟看得心里痒痒的，却又不敢继续惹江清辞。
“好。”池砚舟点点头应下来，心里却在盘算着下次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