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柔美的江南风光在袅袅娜娜的晨光中缓缓流淌,静美温婉、青芜风摇。阳光的碎金正将氤氲雾气蒸腾开散,窗外,一片碧凉的竹柏,勒卷翠叶、露曳青霜。
庭院中那对母子银铃般的笑声如同陈年的茶叶匍匐在了如水的心底,稍一晃动便浮了上来,茶色漫延,细长的叶尖在一片温热中如花绽放。
昀然打理着繁芜慌乱的情绪,如雪白发在晨风中飞扬纠结,长长的凤目似沉于心底的那片茶叶,苦涩。
心绪荒芜间,念儿已经迈着小小步子噔噔噔噔的跑进内室。
小小的人儿,看到床上眼神空洞的男人时,忽然顿住。
“咦?你是谁?为何在我娘亲的床上?”念儿小小的,稚嫩的声音问昀然。
昀然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不想小小的人儿突然跑进来,他顺着声音望过去,整个人猛的顿住,床榻前,一个小小的孩童穿着青色的绸缎衣裳,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小手放在嘴巴中,一副探究的模样。
这一刻,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熙儿的孩子。
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小脸,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刻一般。
他只觉得山崩地裂,天地之间颜色尽褪,大大小小的世界中,只留下这个小小的身影。
这一刻,不同于对思熙的思念和期盼,他更多的是感激和沉寂。
念儿见昀然不答话,小小的身子利落的爬到床榻上,小手放在昀然眼前晃了晃。
“你为何不说话?你是不会说话吗?”小小的声音又问。
“念儿。。。”昀然小心的执起念儿小小的小手,那样小,昀然轻轻的,不敢多用一丝力气。
念儿踩在思熙放在床榻边的衣裳上,衣裳丝滑,念儿小小的身子有些站不稳。
小小的人儿晃了晃,低头看向床榻上的衣裳。
“咦?娘亲说,这是给爹爹绣的衣服,那你是我爹爹吗?”念儿稚嫩的语气认真的问昀然。
昀然猛的顿住。
给爹爹绣的衣服?
昀然重新低头,看向床榻上,被念儿踩在脚下的衣裳。
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这些衣裳,竟是熙儿绣给自己的吗?
昀然的心,跌入谷底,又冲上云端般大起大落。
“喂,我在跟你说话”念儿生气了,撅起小嘴巴气呼呼的说。
昀然的思绪被拉回,他小心的将念儿抱进怀中,眉眼含笑,轻轻的、沙哑的说
“念儿,我是爹爹”
念儿小小的脸上瞬间开心起来,小手捧着昀然的脸颊,和昀然一模一样的眉眼上,笑意弯弯的问“真的吗?娘亲说,爹爹很忙的,都没时间来陪念儿”
昀然心中升起满满的愧疚。
“念儿,对不起,爹爹以后永远陪着念儿和娘亲,好不好。”昀然环着念儿小小的身子,让他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初为人父的责任感。
“娘亲,娘亲,你快来,念儿找到爹爹啦”念儿开心的在昀然怀中跳了起来,大声呼唤着思熙。
思熙在门外,听到念儿欢快的语气,心内充满疼惜。
小小的孩子,对于为什么父亲不在身边陪着他总是疑惑。
思熙脚步沉重的走进内室,目光定格在床榻上,那对相拥的父子身上,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情,一片温馨。
昀然听到脚步声,忽然转过头,对上思熙深深浅浅的目光。
四目相对,昀然的眸光如烟似雾的缠绕在思熙的身上,坚定执著的神情仿佛想要透过思熙的眼睛望进灵魂的最深处。
思熙被昀然的目光灼伤,慌忙的错开眼神,瞬间,却似千年轮回一般。
“夫人。。。” 淡如清水、轻如透羽的两个字就这样落在思熙的耳中。
思熙没有说话,眸光落在床榻上,那件青色烟雾般的锦袍上,如玉的脸颊腾的红了,嫣红色晕染至思熙耳后,刚刚出去的匆忙,未及多想,如今倒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只因念儿时常询问思熙才做的这些锦袍,现如今,该如何解释。。。
念儿小小的身子在昀然怀中扑腾着转过身,看到思熙进来,更开心了,伸出小手,对思熙说
“娘亲过来,念儿想要娘亲爹爹一起抱着念儿”
思熙闻言,脸颊更红了,有些后悔让念儿进来看到昀然了。
她站在门口没有动。
“娘亲,你走快些”看到思熙没动,念儿有些着急。
昀然忽然笑了,他抱着念儿站起身。
“我们去找娘亲”昀然如莲似幻的神色温润的在念儿耳边说。
“好,好,找娘亲”念儿开心的拍着小手,扑腾着。
昀然笑意漫开,脚步轻轻浅浅的走向门口,那个朝思暮想的女人。
思熙看着走来的一大一小两张相思的脸,一层薄雾笼上眼眸,双脚像是被定住一般,半分动弹不得。
昀然在思熙眼前站定,他眉眼含笑的看着思熙渐渐湿润的眼眶,轻柔的伸手,拭去女子眼角的泪水,而后,将女子轻轻的揽在怀中,念儿同样在昀然怀中伸出小手,小小的手臂环在思熙的脖颈上,紧紧的搂住。
一家人,终于在这一刻,团聚了。
“熙儿,谢谢你”昀然在思熙耳边,轻轻的说。
当语程进来回禀早膳已经备好的时候,思熙笑着对念儿说
“念儿,饭前记得净手哦”
念儿扑腾着从昀然怀中跳下来,认真的叮嘱昀然
“爹爹,你不许偷偷走掉,不然念儿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念儿,爹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思熙蹲下身,认真的对念儿说。
昀然打断思熙的话,笑着对念儿说“爹爹不走,爹爹的事情永远没有你和娘亲重要,先去净手哦”
“拉钩钩”正要生气的念儿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好,拉钩钩”昀然的大手拉住念儿小小的手指,承诺道。
念儿得到承诺,开心的、蹦蹦跳跳的去净手了。
思熙看着念儿开心的背影,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这日后可怎么办才好。
正思索间,一双大手拉住思熙,女子瞬间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昀然眸光一眨不眨的,静静的看着她,说不出心中现在的情绪。
那些绵长的思念,那些刻骨的疼痛,那些疯狂的相思,那些日夜忍受的煎熬,忽然都变的风轻云淡,不值一提。
“夫人。。。”昀然低低的轻喃,手臂收紧,似要将她嵌进怀中。
“谢谢你,你做的衣裳,我很喜欢。”昀然低低的沙哑的声音轻轻的在思熙耳边说道。
低低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入耳。
门外有微风吹过,吹落了满地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