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八年九月十三日,这一天,京中格外热闹。
齐桓王代表齐国入京觐见,长长的队伍走在热闹的长安街街道上,引来无数百姓驻足观看。
靖湘王奉命负责接待齐桓王。
一身玄色宫服的男子端坐在马背上,看着离皇城越来越近的使团队伍,心绪繁芜。
而思熙,此刻正站在酒肆的窗口,看着从楼下经过的使团队伍。
“小姐,马车中坐的,就是丞相府嫡女,纯侧妃的亲姐姐”语程站在思熙身后。
这是昨日,凌予墨派人传送回来的消息。
思熙手中握着凌予墨的书信。
昨夜,从镇边将军府出去后,他去了齐军的营帐。
想来,他也查到了纯羽真正的身世。
思熙哂笑。
终究,他与她之间,隔着一个女子,无法交心。
微风拂过,白色的纱帘轻轻浮起,露出里面女子宛若仙子的面容。
恰巧车中女子美眸轻扬,看到酒肆中,若有所思的女子。
两个女人的视线交触间,俱是心内一动。
“她是谁?”车中女子薄唇轻启。
侍女随着女子的视线望去,“回主子,据老爷传来的消息,这应该就是靖湘王的王妃了”
“哦?生的倒是美丽”女子手抚怀中白色的波斯猫,笑着问“你说是不是”
马车走到宫门口,思熙瞧见,昀然风度翩翩的迎接齐桓王。
一行人,向皇宫驶去。
思熙的眸子却定在马车后,一个肤色黝黑,白须长髯老者的身上。
“呵,终于舍得回京了”思熙笑了。
“回吧”思熙说完,率先转身向镇边将军府走去。
语程和雨研对视一眼,似是不能理解思熙的情绪。
“小姐,您。。。难过的话,奴婢陪您去散散心?”语程试探着问。
“难过?”思熙笑着回复“难过什么?丞相回京,该回来的都回来了,我该高兴才是,拖了这么久的事情,也总算有个结果了。”
“熙儿”正说话间,思熙听过有人唤自己。
回眸间,就见梓渊正步履轻缓的向自己走来。
“熙儿,你也在这?听说你搬回镇边将军府住了?是不是昀然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教训他。”梓渊笑容明媚。
“渊哥哥,今日没有课业吗?怎的有时间出来玩?”思熙笑着问。
“父亲今日忙着接待来使,才没有时间管我,今日难得有空, 哎,熙儿,最近又有什么好酒了没??你上次送我的葡萄酒都被我喝完了呢。”
“真巧,前几日,我尝试着用葛花的凝汁兑入桃子汁水中,三蒸三煮,这几日启出来,果然香甜美味,你若今日有时间,可随我去府上品尝啊”
“哈哈哈,我就知道跟着你有美酒喝,那咱们快走吧”梓渊开心的大笑。
梓渊随着思熙来到镇边将军府,笑着赞叹道
“前朝贵族的院子,格局倒是极好,只是有些破旧了,熙儿,你也该好好修整一下再入住啊”
“父亲母亲不在京中,府中长期无人,倒也不急”思熙一边命语程将酒抬到院中,一边笑着对梓渊说。
“熙儿,你和昀然,还好吧?你搬出来,是因为侧妃?”梓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也不全是,今日不提他们,我们喝酒”思熙从雨研手中接过透明的琥珀杯,将其中一个递给梓渊,笑着说“尝尝我新酿的酒,味道如何。”
梓渊见思熙不愿多说,也不好追问。
正巧语程抱着酒坛子走回来,梓渊站起身,从语程手中接过酒坛,分别倒入思熙和自己的杯子中,笑着赞叹道“熙儿酿的酒,光闻着就香甜醇美,伯父真是好口福。”
思熙端起酒杯,和梓渊的酒杯轻轻一碰。
“来,渊哥哥”说着,率先将酒送入口中。
梓渊刚要入口,却见思熙,入口的酒悉数吐了出来。
思熙觉得一阵目眩,快步走到树边,一阵翻江倒海。
“熙儿,你怎么了?快,请太医”梓渊快步走到思熙身边,伸手扶助女子瘦弱的臂膀。
“小姐,您没事吧?”语程也急了,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了过来。
“我没事,许是昨夜的野鸭子吃多了”思熙强忍着腹内的恶心,勉强的说。
“小姐,奴婢帮您看看”语程担心的上前,扶助思熙的另一侧臂膀。
“你还会医术?”梓渊大喜。
“会一点,小姐,外面风大,我们去室内吧”语程扶着思熙说。
“对对,快扶着你家小姐去里面看看,别再被风吹着”梓渊后知后觉。
“也好”思熙任由语程搀扶着,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语程将手指搭在思熙的胳膊上。
思熙笑着对梓渊说
“前几日还跟皇伯伯说,我大概和京城真是八字不合,入京不到三个月,已经将在大漠中从小到大的病都补上了”
梓渊看着反而笑着安抚自己的女子,心酸的想“你在京中,心内愈气凝结,才久病不愈,熙儿,你更适合广阔的大漠,京城不适合你”
话到嘴边,却不能说出口,他已然看到,多年的好友,已经一点一滴的爱上了这个女子。
过了许久,语程的指尖还搭在思熙的腕间,思熙看着语程奇怪的表情,笑着问
“怎的这副表情,我该不会得了什么大病吧?”
“小姐。。你。。。”语程犹豫着。
“怎么,我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思熙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
“不是,小姐你,有喜了”语程艰难的说。
“什么?”思熙和梓渊都是一惊。
“你没诊断错吧?”梓渊着急的问。
“自然不会”语程坚定的说。
“有喜?”思熙一下跌坐在八仙椅上,不知该做何种表情。
“是,小姐,孩子已经一月有余了”语程语气怪怪的,显然并不知道思熙和昀然,除了新婚那夜,还有同房。
梓渊倒是很开心,隔着衣袖握住思熙的手腕“熙儿,走,咱们去靖湘王府,把这个消息告诉昀然,他知你有孕还敢这样对你,我都饶不了他”
“渊哥哥”思熙将手腕从梓渊手中扯出“院中都是丞相府的眼线,昀然那边也是同样的境遇,我有孕的事情,你知我知,千万不能将消息走漏出去,否则我恐有危险”
“啊?”梓渊一下坐在椅子中,眼睛不自觉的向外面瞟了瞟,似乎明白了什么。
梓渊压低声音对思熙说“那我今日去昀然那边,悄悄说给他?”
“渊哥哥,齐国使者来京,他得全力应对,这件事情先别说给他听,齐国使者走后,我想亲自讲给他听。”
“也对,也对,这等喜事,自然应该你亲自告诉他”梓渊又开心起来,很替这两个自幼的好朋友开心。
思熙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
纯羽犯了那样多的错误,他依然将她留在身边,她原想不通。
今日见到真正的纯羽,突然就想通了,他对她的感情羁绊,只怕没那么容易割舍。
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亲自去齐国营帐去见她。
这样的感情,尘埃落定之后,自然会各归各位。
而他对自己,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真正的纯羽归位,自己将如何自处呢。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也是自己离开的时候吧。
思熙手指轻轻碰了碰腰间的荷包。
那封《和离书》,仍然静静的躺在那里。
等待着,它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