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饭点,周韦浩都会在后门口大喊花艾卿,她会立即抱着饭盒跟上去。
饭后,他们总是并肩而行、一路闲聊。
他们两小无猜、无话不谈……
用尽了美好的词汇去想象他们两个。
而作为同桌,花艾卿从不主动与贺禹君说一句话。
贺禹君并不是那样善于交际的人。甚至因为花艾卿对他的惧怕,他还有些惧怯,生怕有什么过头的言行,又吓到了她。
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心里像猫挠似的难受。
一个星期下来,每顿饭都吃得索然无味。
星期五的午饭后,又放慢脚步,看着二人并肩步入了青云楼。
慢吞吞爬上三楼,一眼看到周韦浩在他的座位上和花艾卿密切交谈。
顿时火气上头,TM一刻也分不开吗?
本来还驻足在原地发酵醋意。可周韦浩抬眼来看到了贺禹君,他竟然挑衅似的抽了抽嘴角,又装做眼瞎,垂眼去对着花艾卿继续点头嬉笑。
顿时……
血雨腥风。
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一个强有力的爪子钳住了周韦浩的肩膀。
“哎……”周韦浩惊慌的声音。
嘎吱、砰!凳子拖倒。
砰砰!周韦浩四脚朝天撞到门,门撞到墙。
全班同学都被吓得跳起来,各自抓着身边可以依靠的人或是墙。
花艾卿贴在墙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贺禹君。
“你干什么!”
周韦浩跳起来,怒气冲天。
“你不知道啊!”
贺禹君咬牙切齿的,以同样的气势反问。
周韦浩瞪了他一会儿,没有继续针锋相对,而是扭头去看了看花艾卿,回头撇脸撇嘴的说:“我懒得跟你这渣痞计较。”
惹得贺禹君一把揪住他胸膛的衣服,拳头上青筋跳动。一双眼喷着熊熊怒火,像要蹦出眼眶,咧着嘴嗤嗤吐着恶气,腮帮子不时错动,嘴唇隐隐发颤。
仿佛想要将人撕碎。
“喂!”花艾卿冒出了急切的一声,半伸着手,想要制止又不敢上前。
贺禹君因此闭上嘴唇,咬着牙努力的压制怒火。
“想打人啊?”周韦浩抬手紧抓着胸前的手腕,义愤填膺的问:“你练过几年了不起?你老子有钱付医药费你了不起?”
他以前可不敢这么硬气,今天竟得寸进尺,分明是故意激怒。
那点儿小伎俩,不过是想让贺禹君在花艾卿面前原形毕露。
真想如他所愿,胖揍他一顿。
贺禹君的拳头往前推了推,周韦浩踉跄摇了摇,花艾卿往前又走了一步,发出了细微的哀求声:“喂……”
甚至,都不敢喊他的名字。
贺禹君控制住了要成全周韦浩的冲动,只凶恶的撂下狠话,“再有下次,就不是丢到后门口了。”
他撒开了周的衣服,用想要犯罪的凶光瞪着他。
周韦浩横瞪的怒目里闪过一抹惧怯,又鼓起来瞪了瞪贺禹君,扭头大步回座位上去了。
“怎、发生什么事儿了?”
邱词俊下班回来,只看到一幕残局。
“周韦浩跑到这儿来坐着……”钟如意颤颤巍巍的伸手指了指贺禹君的座位。
“呀。他怎么能这样儿呢?明明知道君哥最讨厌有人动他的座位。”
邱词俊很顺口的责怪着,进门将拾起倒地的凳子放回去,小声意思一句,“君哥,消消气儿。”
勾着头回了自己的座位。可不敢太多管闲事。
贺禹君扭头看向花艾卿。
在他看到她的视线之前,她一下子转过身去,走回座位上坐下,扒开水壶帽子,抿了抿吸管,放开水杯,还有些颤抖的手在桌子上蹉了蹉,趴手臂窝里午休了。
把她吓坏了吧?
贺禹君颤颤巍巍吐出被压变形的怒气,紧抿着发紫的嘴唇,看了看花艾卿,扭头出门去,在阳台上吹冷风。
华城是丘陵地带,附中在小山丘上,青云楼在山角,教学楼前,是一片香樟林,树木高大,和青云楼一起把天空夹成一小片儿。
郁闷的时候在阳台上看天,就像是坐井观天,真的会生出想要挣脱的欲望。
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花艾卿,贺禹君退去贴在门外偷听,是邱词俊在说话。
“有个事儿和你说一下啊。那个,君哥最不喜欢有人侵犯他的领地,是吧?”
“嗯。”钟如意配合的添油加醋,“从高一开学,他就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从来不让人靠近。谁都不准。”
“你看,我们全班都知道。周韦浩明知君哥的底线,还非要挑衅,那谁也会生气,是吧?”
钟如意又配合的嗯。
“所以刚才那事儿,你不能全怪君哥,是吧?”
这一问,问的花艾卿。没有得到回应。
“花艾卿,贺禹君一定是不嫌弃你,才会让你坐这里的。”钟如意仿佛挺羡慕。
花艾卿微微一怔,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始终没发表意见。
钟如意继续打抱不平道:“周韦浩仗着成绩好,本来就很瞧不起贺禹君,你以后有事儿,就到周韦浩那边去说,别让他再过来了。”
说得还有几分怪罪之意。
可这并不是花艾卿让周韦浩过来的。嘴唇条件反射的动了动,想解释,又懒得解释得闭上了。
舒燕铭转过头来给她指了条明路,“你还是搬到周韦浩那边去吧,免得下次他被打得更惨。”
“搬过去做什么呀?我君哥比周韦浩强。”邱词俊立即反对,又切切的对花艾卿说:“真的,你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想听花艾卿的答案,但她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舒燕铭想让她走,花艾卿领会到了。她只是垂眼想了想,顾自不屑一顾的扯了扯嘴角。
谁都会有不可触碰的底线。这件事如果是邱词俊说的那样,周韦浩故意挑衅了贺禹君的底线,那贺禹君只是扔走了一个应该滚蛋的人。
为了这点儿小事,要让她去做一个莫名其妙的选择,不是可笑吗?
贺禹君转身进来,前排几个仓惶的转了回去。
他故意粗声恶气的问:“你们几个趁我上厕所的时间说我坏话?”
“没有。”花艾卿又是那样欲盖弥彰的一口否认了,埋头继续趴午觉。
哼,好气又好笑。
一肚子的火气一下子消了一大半。我真是没救了。
“花艾卿。”贺禹君坐到座位上,把她叫了起来,冷淡的警告她:“以后不准带别人来我的座位。”
她挑眼来憋屈的瞅一眼,勉强的“哦”了一声,就愤愤的撇回去了。
似乎没有要搬走的意思。
呼!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吧?
——忘记挂断的电话
读书期间,贺禹君住在外婆家,在大学部的家属院里。
周六起了个大早,把外婆都吓了一跳。
“君君,你起这么早啊?外婆没煮你的早餐。”
“我去超市买吃的,一会儿去学校上自习,中午也不回来吃饭了。”
贺禹君飞快的出了门。
“呵呵,小伙子懂事儿啦!”外婆可开心的对外公说。
“真是去学校了吗?”外公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们君君从来都不撒谎。”
花艾卿家离得远,所以周末也会呆在学校。
她应该会在教室里自习吧?
可教室里面一个人儿都没有。
有点儿傻眼。住读生说什么也有二三十个吧,都干嘛去了?
给邱词俊去个电话,打着哈欠的声音传出来,“君哥,什么事儿啊?”
“篮球拿到操场来。”
“现在啊?”有点吃惊的一声,隐约还有掀被子的声音。
“嗯。”
“那你等会儿,我还没起床呢。”
“嗯。”
孤零零在操场的台阶上坐了五分钟不到,邱词俊抱着篮球飞奔而来。
递出了篮球,他张嘴打着哈欠,轮刮着眼屎。
“君哥,大周末的,你怎么还来学校啊?”
“没事儿做。”贺禹君接过了篮球,“你吃饭去吧。”
邱看看食堂,又看看空旷的操场,“好,我吃完就来陪你。”
邱词俊刚要走,贺禹君连忙又问:“你们都还在睡觉吗?”
“啊,还这么早。”邱词俊随口回答了之后,一下子像想起点儿什么来,探头来鬼鬼祟祟的问:“要不要我打电话给钟如意,让她把花艾卿骗过来?”
“骗什么骗?自己吃饭去。”贺禹君白他一眼,抱着篮球慢吞吞往球场上走去。
又没过五分钟,邱词俊拿着半个菜花卷儿来到球场边,边嚼边大声嚷嚷:
“昨儿的事儿我让如意打听过了,周韦浩是想约花艾卿今天跟他去逛街。不过,你的爱情拒绝了。”
我的?她拒绝了周韦浩?
心里窃喜着,脸上挂不住,闷骚的瞅了瞅邱,“你不能小点儿声儿?”
“哎呀,你还怕羞?”邱有点忍不住的好笑,“这操场上又没人儿。”
咽一口食儿,邱掏出手机,“我给如意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睡意惺忪的嘟囔一声,邱词俊一顿聒噪。
“钟如意,你还睡呢,太阳都晒屁股了!”
——哎呀,大家都还睡着呢。
“都有谁还在睡懒觉?艾卿同学也在呢吧?”
——在。
“哦,那就好。你叫她一起到操场上来呗,君哥请吃早餐。”
——花艾卿,贺禹君叫你去操场上吃早餐。
声音飙高,估计隔壁寝室都能听到了。只因花艾卿在她上铺。
丢人!无语!但只能咬牙挺着。
——她还不想起床。
“你把电话给她,我跟她说!”
这邱二狗,拿着我的脸皮当鞋底儿吗!
贺禹君脸上实在又挂不住了,恶声恶气的低吼:“你让她睡。一大早瞎喊什么?”
吓得那头的钟如意立马人间清醒,弹簧一样起床来,把手机塞到花艾卿耳边,用生怕被别人听见的声音说:“贺禹君找你。”估计除了她自己,没人听到。
“哦。”邱词俊放下手机,往贺禹君去了两步,稍稍放低了音量,“君哥,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生气啊。昨天晚上,周韦浩怂恿花艾卿换座位,说了你好多坏话。不过,你放心,你的爱情干干脆脆的拒绝了。花艾卿说了,她只在三班过渡一学期,不用那么多事儿。还说她只想好好读书,将来要考国防大学的。”
顿了顿,又不吐不快的说:“她的理想那么远大!君哥,我觉得吧,周韦浩没戏。你……也没戏。”
又顿了顿,贺禹君不服输的问:“我就考不了国防院校吗?”
砰!砰!砰!他将篮球运到三分线外,华丽丽的转体投进。
“耶?”邱词俊俩眼一怔,“都没见你打过篮球,居然投得这么准!”
贺禹君不知道,邱词俊也没注意,手机还在通话中。
花艾卿拿着钟如意的手机,迷迷糊糊听邱词俊说了一大篇,听到贺禹君那句话,她的眼神一下子清晰了。
挂断电话,她嘴角微微扬了扬。
那个妖魔鬼怪般的恶少是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刮目相看呢。
自从花艾卿吐出“贺禹君”三个字,周韦浩就把他说成魔鬼恶少。因为花艾卿弱弱的怀疑,“他没有那么可怕吧”,周韦浩就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她麻痹大意受到伤害,所以一再强调。自己也算见识过贺禹君的脾气了,是挺吓人,但好像就是下手重点儿、态度硬点儿,没什么大的毛病。稍微注意一下,应该可以相安无事。
只是,没想到他会对自己有不单纯的想法。更想不到,他会因为那不单纯的想法,而生出那么远大的理想。
但他可能不知道,那个理想对他来说,是好高骛远。
所以花艾卿的笑,既有刮目相看之意,还有些许的轻蔑。
花艾卿跟周韦浩说了,她自己有分寸,让他不要招惹贺禹君。
自那以后,花艾卿不在抱着饭盒跟上周韦浩,一下就听不到周韦浩再大喊花艾卿了。食堂到教室的路上,他们也不再一路相随。
但贺禹君更受冷落,从此没再对上过花艾卿的视线,偶然也没有。
她只想好好读书,好好发奋图强。她志向那么高远,我要向她学习、靠拢,争取和她一起去一班、考国防大学。
贺禹君没有气馁,而是这样激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