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拂瑶和离弦进了屋,双喜泡了茶呈上来,碎玉轩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离弦也不要其他人来伺候。
水葱般的手指端持着茶杯,菱唇轻抿,杏眸柔和,看得离弦心头一悸。
这茶比起她最开始喝的那杯,好了不知道多少,看来离弦的日子过得比她想象中好些。
玉拂瑶放下茶杯,将放在桌上的锦盒往离弦手边一推,“阿丑快打开看看,喜欢与否?”
离弦放下茶杯,伸手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本古籍,书页有些残破,他隐约辨认出书名,是失传已久的书法大家的亲笔书。
他的一幅字画就已是千金难求,更别提这本亲笔书了。
离弦眸中带着惊喜,唇角勾起笑,心脏怦怦地跳着。
“谢谢昭阳,我很喜欢。”他喜欢书法,自然也是喜欢这本书的。
玉拂瑶眼眸一弯,不枉她在成堆的金银里挖出了这本书,“阿丑喜欢就好。”
离弦的手抚在书页上,眼里尽是喜悦,脸上带着如获至宝般的小心翼翼。
她看得是心头一软,她不爱这些东西,更喜金银,下头人能送上来这种东西,完全是因为她平日里特意为离弦留意着。
他的身份特殊,学字写画已经是难得,除了这些,他再碰其他的东西便不好了。
玉拂瑶能送的也只有关于字画书法的东西了,她留意着,底下人便花了力气收罗上贡来哄她高兴。
离弦将桌上的芙蓉糕往她手边推,眼里带上细密的期待,“昭阳试试这糕点如何?”
她执起一块,咬了一小口,香甜软糯,是她喜欢的,若是手边再有一杯甜乳茶就更好了。
但牛乳羊乳难得,皇后都不可能做到想饮就有,也只有她如此受宠才有这份殊荣。
玉拂瑶在离弦柔和温润的目光里吃完手里的糕点,“好吃,跟御膳房的一样好吃。”
她的吃食,全部都是御膳房所制,所有师傅的手艺她都试过,而离弦这盘糕点,却没有一位师傅的味道。
听到这句话,离弦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一双琉璃眼更是眼波流转,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
“听说你风寒好了,这是我特地去做的,本想等字画写好后就一起送来你宫里。”
玉拂瑶听得是心都要化了,一个懂得心疼人,长得又好看的弟弟,直戳他的萌点。
【啊,我死了,这个弟弟简直是天使!】
离弦唇角的笑意猛然一僵,他垂下长睫,敛去眼底的失落,起身去木案边取了一个卷轴交到玉拂瑶手上。
“这是我誊抄的经文,挂在宫里,可保昭阳康健无忧。”
民间传言,若幼子多病,则代表易招鬼邪,将经文挂于内室,可驱鬼辟邪,护人阳康。
宣德皇后就曾在她十岁那年替她誊抄了一屋子的经文。
玉拂瑶觉得掌心里的卷轴有些发烫,她紧了紧手指,心下微动。
“多谢阿丑。”
离弦浅浅一笑,鸦青色的长衫衬得他身形有些单薄,腰间系着黑色宫绦,流苏垂在身侧,他一头长发用铜冠束起,眉目已经出落得有几分锋利。
他此刻目光柔和,配上那张稚气未脱的俊脸,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不客气,昭阳对我好,我自然也对昭阳好。”他声音很轻,好似檐角滴落的春雨。
玉拂瑶觉得自己对他好是没错的,男主都这么说了,她以后得更卖力些抱他大腿。
她将没吃完的芙蓉糕叫桑落带走了,自己拿着那幅卷轴慢悠悠走回了万和宫。
看着玉拂瑶离去的背影,离弦那双被衣袖遮住的双手紧握成拳。
弟弟?他可不想只做她的弟弟。
他目光蓦然变得深沉,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完全不是一个十岁稚童该有的眼神。
双喜看得背后直发麻,头低得更低了。
他的小主子,从来都不是面上看到的这边柔弱无害,那昭阳公主,招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了。
……
寒露渐去,日光渐暖,深春已到,御花园的花竞相开放,绚烂地一片,玉拂瑶爱去那里看花。
御花园有片桃花园,桃花开得正艳,风一吹花瓣便往下坠,哪哪都是粉白,好看得很。
桂嬷嬷便搬了张案牍放在桃树下,让玉拂瑶坐于软席之上,她亲自烹煮甜茶,让她可以看够着春光。
玉拂瑶慵懒地靠在软垫上,软软地问着摇扇煮茶的桂嬷嬷,“嬷嬷,茶什么时候好啊,我都饿了。”
她眉目清秀,菱唇含着浅笑,桃花飘落在她身上,活像一只嘴馋的小懒猫,正等着舔吃那乳茶。
桂嬷嬷心头软成一片,脸上浮现慈爱沉溺之色,“我的好公主,就快好了,桑落带来了酸枣糕,可要先填填肚子?”
桑落将食盒打开,把枣糕摆在木案上,枣糕还在蒸腾着热气,金黄松软的糕体齐整摆放在白瓷盘中,上面飘落了些粉白的桃花,看着就香甜。
后面是美景,眼前是美食,她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书里那些王公贵族喜欢办赏花宴了。
玉拂瑶松懒得趴在桌上,罕见地撒娇打诨,“要桑落喂我,啊——”
她张着檀口等着喂食,眉梢染上几分松懒之意,杏眼湿漉漉的,看着就叫人心头一软。
桑落执起一块枣糕喂到玉拂瑶口中,她嘴小,咬出的缺口也是小小的一个,活像只奶猫。
桂嬷嬷和桑落心头皆是爱怜,对着她又是哄又是喂的,她今日是来赏花吃茶的,便只带了桂嬷嬷和桑落两人。
三个人其乐融融,闹成一团,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棵桃树后那双暗沉炙热的眼和被风吹起若隐若现的鸦青色衣衫。
不止宫里的花开了,长公主府的花也开了,宝珠公主,也就是玉拂瑶的姑姑送了帖子来宫里,要请她去吃茶赏花。
人人都道,玄帝和宝珠公主当年争位夺嫡闹得沸沸扬扬,可鲜少人知道,他们那是在相互推脱才闹得厉害。
皇弟想让皇姐当皇帝,皇姐想让皇弟当皇帝,先帝就两位孩子,都是太后所生,两个人都不想接这摊子,推移着,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皇姐技高一筹,急急忙忙把自己嫁了出去,这才没当上这皇帝,除去这件事,两人关系还是挺好的。
宝珠公主自然是疼爱胞弟的爱女,更何况宣德皇后在她夫君落难时还曾鼎力相助,她便更疼爱这个侄女了,有了好东西就往宫里送,连她自己的儿子都没这待遇。
她的公主府就在上京,但她很少入宫,因为一入宫,皇帝就会在她面前诉苦自己当这帝王有多难多苦,然后趁机在她私库里狠狠捞一笔,她被薅羊毛薅怕了,便鲜少在宫里走动。
笑话,她要是不防着点,怕是这公主府都要被皇帝搬空了。
其他人不了解,她是最清楚自己这个皇帝有多抠,有多睚眦必报。
当年被自己摆了一道接了皇位,不狠狠摆回来他就不是那个自己认识四十几年的皇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