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完,微垂眉眼,目光落在脚旁的少年身上。
他浑身上下湿透,破旧宽大的青色道袍浸水之后变成了半透明的颜色,紧贴着他的肌肤,脊背的线条一目了然。
尤其是那清晰的腰部线条,精瘦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纤细。
长长的乌发如水藻一般,交织缠绕着他白皙的脖颈,两相对照,显得格外诱人。
冰凉的湿意在发梢凝聚成滴,由颊旁滑落锁骨之间。过分稠丽的美貌和那双樱色的唇,让他不似凡人,更像是被惊扰出水的鲛人。
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大约半分钟左右,男人才平淡地移开目光,只是那双黑瞳更加深邃。
同时,戎铃枝重重地咳了两声,吐出不小心咽下的池水后,才晕乎乎地抬起头。
适应了光线之后,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才勉强变得清晰。
首先见到的是素白色的道袍下摆,他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再往上看,一张熟悉的俊美脸庞映入他的眼帘。
竟然是封眠……
如松竹一般的身姿静立在神坛之上,素色的衣衫、白瓷般的肌肤与他身后的古树红福带形成鲜明的对比,好似独立于尘世之外的神明。
他居高临下地望向戎铃枝,身上的冷意似乎比前世还要更浓,又问了一遍:“为何擅闯禁地。”
戎铃枝睫毛抖了抖,一颗晶莹的水珠自睫翼末梢落下。
*
两人后方,刚刚欺负戎铃枝的那几个宗门弟子腿都要吓软了,面面相觑,表情比哭都难看。
他们原本只是想逗逗戎铃枝,但没想到,封眠竟也在此。
他们刚入青阳宗的时候,管事的宗门长老就再三强调过,浮玉峰乃是这位封眠道君的清修之地,万万不可擅闯。
因为封眠道君是青阳宗最尊贵之人,他天生道骨,是几千年难得一出的修道奇才,是如今这世上唯一有望度过雷劫,飞升成神之人。
但平日道君只呆在浮玉峰顶端,基本从未在山腰处的神坛出现过。所以有不少的弟子都会偷偷来到此处,他们原也是这么想的,以为不会出差错。
但谁想到……几人算是悔不当初。
若是扰了封道君修行,他们必定要被逐出师门了。
正当他们在犹豫如何滑跪认错的时候,一柄长剑横着落下。
李兰衡从佩剑上跳下,顺手收剑入鞘。本来瞥见同伴们视死如归的神情还有些疑惑,直到他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神坛之上的封眠与戎铃枝。
少年衣衫半湿,纤细脊背线条清晰,独属于少年的青涩感恰到好处,让李兰衡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异样的心思。
他毕竟年纪小,触及到这么一幕,心跳瞬时加快,连忙撇开目光,耳尖红得要烧起来。
但下一秒,旖旎心思顿时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担忧。剑眉深深皱起,看向旁边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的同伴们,压低声音问了句:“我走之前是不是说了,别太过分。”
他刚刚有事先回了趟碧琼峰,这才不肖半刻钟的时间,他们便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其中一人哭丧着脸说:“我们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竟真为了那块玉佩跳下去了。”
李兰衡沉默无言,望向戎铃枝和那位道君,眸色沉沉地说了句:“事到如今,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们对这位道君印象不多,只知他性子冷淡,恪守门规,对于这种外宗擅长禁地之人,怎可能有放过的机会。
……
“宿主,现在怎么办。”沉默许久的系统终于又再次出声。
它倒不是在担心戎铃枝的死活,只是忧愁如果宿主再次死掉,它的年终奖就要扣完了。
“等死呗。”
戎铃枝那双狡黠的桃花眼转了转,心中寻思:与其自己独死,不如把全部人拉下水。
都他妈别活了。
纤长的睫毛轻轻摇动,漂亮的五官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一双秋水盈盈的明眸,像是蒙了一层雾般,满是害怕。
轻咬下唇,似是下定了决心,大义凛然道:“道君,是我自己跳下来的,根本不是他们把我丢下来的,真的。”
话音刚落,便呜呜地掉起了小珍珠。
那小模样别提都可怜了,小美人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会怜惜。
莲池外众弟子:“???”
这么茶?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尊贵的道君视线凝在他眼角落下的那滴泪上,山川般深邃的眉眼间浮现一丝疑虑,不知是否识破他精湛的演技。
只用那冷冷的嗓音问了句:“何人所致?”
同时,目光转向莲池外,动作凝固在原地的众弟子。
独属于尊者的强大威压一瞬间铺满整方天地。无形之间,他们的脊背像是被千斤的石头压住,全都毫无抵抗地跪了下来。
就连其中天赋最好、修为最高的李兰衡也仅仅坚持了几秒,便也唇边带血,被压跪在地。
封眠抬起袖子,金色的真气凝结成枝枝蔓蔓的纹路,唰地飞了出去,将他们腰间的令牌一并取下。
语调冷而锐利,带着无尽的压迫感:“令牌会交给你们的师尊,你们自去领罚。记住,青阳宗弟子不该做欺人之事。”
李兰衡他们被强大的真气压得五脏剧痛,鲜血在喉头翻涌,疼得快要晕过去。
此刻听见封眠的话,才终于松了口气,知晓这位封道君没有将事情做绝,好歹放了他们一马。
一个个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地磕头道谢:“谢谢道君,谢谢道君。”
只有李兰衡,他捂着发闷的胸口,被旁边的师弟搀扶着,但仍然还是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戎铃枝。
可惮于封眠的身份,最终也只是望了一眼,而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神坛之上,戎铃枝的神色震惊极了,那双懵懵的桃花眼分明在说:就这?就这?这么轻易,你还不如罚条狗呢。
一阵凉风袭来,裹着莲花池里的寒意吹到他的身上,沾了水的衣裳贴在肌肤上格外冰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封眠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问了一句:“你是新进的弟子。”
戎铃枝慢慢坐起来,蜷缩着身体,可怜巴巴道:“嗯。”
他当然不是什么弟子,原主连引气入体都不行,是个屁的弟子,给青阳宗扫大街人家都不要他。
但是,他已经习惯性瞎扯了。
俗话说得好,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嘛。
戎铃枝眨了眨眼,故意把声音放得很软:“道君,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