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艾只是点了点头:“可是再这么大手大脚的用下去,咱们王府,早晚得被殿下搬空,到时候我和玥儿就在王府坐着,倒真中了百姓里的笑话:喝西北风去”
重建哈密卫还有为秦藩兵马额外开支的银子犹如潮水那般涌了出去,秦藩即使家底再厚,也经不起如此挥霍。若是从前曹艾定然不会这么说话,可是这次杨韫与李家的婚事,秦藩身为公主的长兄,不可能没有重礼,曹艾知晓看着富丽堂皇的秦王府其实已经被掏了个干净。
其他地方做将军都是指着手下的兵马来喝兵血,可是秦藩这里分明是杨威倒拿着银子出去养了这么一支兵强马壮的虎骑大军。
杨威其实了然于胸,此刻却故意装着浑然不觉:“真到了这般田地了?”
“嗯”曹艾信以为真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此番若没有父皇的赏赐,真不知道今年王府的银子从哪儿来”
“这你不必担心,等本王把北奴单于的王庭给端了,还愁没有银子么?”
“殿下怎么就知道是让殿下入打王庭,而不是三哥?我记得爹爹说过,北奴右贤王比左贤王要厉害,刚好替北奴王庭挡在了先帝作为犄角的两头上”
“这打仗的事你就不用多了,本王今日倒是真有一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说话间,杨威坐近了一点,已经做了四年多夫妻的曹艾很清楚,杨威接下来开口要说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威风赫赫的秦王殿下也不必如此讨好。
“殿下是同臣妾商量?还是要臣妾帮忙,不妨直说”
“本王就说爱妃是绝顶的聪慧,是这样的,本王听说老七在南边打了一个大胜仗,三个月就把藏地的多家给平了,可是朝廷要治他的罪,本王想着能不能让大将军上个折子,替老七说说话,此番二哥不保他,满朝文武都在问罪,实在是让三军寒心啊”
“为何要罚楚王殿下?”
曹艾显然是对朝廷争斗一无所知,更是没有听明白杨威那一句“二哥不保他”的点睛之语,杨威不得不解释道:“本来是多家犯边,老七带兵打了回去,不仅这样,还出拉雅山把迪庆寺都给打了下来,事情若是只到这里,那父皇和二哥肯定会高兴。可老七那个性子本王知道,若是赌钱要么全赢要么全输,没有给父皇上折子,就擅自带兵跋涉千里将多家的老巢给端了,事还没完,谁让他个浑小子不乖乖待在藏地,听候发落,竟然带着兵马改道蜀地班师,这就犯了父皇忌讳,文武百官本就看我们几个带兵的藩王不顺眼,一时间群起攻之,都不知要怎么罚老七。如今定国公死了,大宁朝就剩一个大将军能替咱们武将和边军说说话,吓唬吓唬那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文臣了”
曹艾虽然听得不大分明,可还是很认真的说道:“忌讳?打了大胜仗不就是道理么?朝廷这么罚楚王殿下,未免不公了些,还有,殿下为何不自己和爹爹说呢?”
“怎么还不懂呢?那是在杀鸡给猴看,要的就是即使北奴被打到漠北去,也没有人敢居功自傲。你说,若是本王让大将军去找父皇求情,你想想能瞒得过父皇么,父皇肯定还以为本王在打什么主意,若是你去写信去,不过是说说家事,父皇也不会想到本王这儿来”
曹艾对杨威的信任让她根本不用多想杨威话中的不合理之处,想到日后肯定自己的夫君也可能会让人这般践踏勋功,不禁点头答应了下来:“臣妾明日就写信给爹爹,让他去给楚王殿下求情,满朝文武怎么连是非都不分了呢?若是有种,自己去杀几个蛮子,自己来边关啊,整日待在长安城,当真以为四海太平是靠他们的嘴皮子说来的不成?”
出身将门又有胡人血脉的曹艾此刻说起这番话来也有一些将门虎女的意味,杨威也就在一旁附和着:“爱妃说得极是啊,你看看,满朝文武竟然还不如爱妃通晓事理,老七虽然有错,可也不至于满朝文武都弹劾不是”
“殿下不必捧杀臣妾,臣妾知道,殿下是想着臣妾早些写信入京,让爹爹给大宁朝的边军将士说说话,撑撑腰”
“还有一事,本王也想爱妃帮帮忙”杨威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脸色的变化之快让曹艾还以为是何等重要的事,不禁抬起双眸,认真地问道:“什么事啊?”
“东宫有了皇孙,咱们王府也随了礼,可是老七那里,雪儿妹妹小产了,今岁过年,我这当兄长的还不曾来得及问候,明日爱妃再到王府里挑些好的补品和西域的玩意儿,本王差人给老七送去”
“可是王爷,雪儿妹妹的嫁妆可是小半个长安,只怕咱们随的礼,楚王殿下和雪儿妹妹不一定瞧得上眼啊”
杨威将头歪了半边盯着曹艾:“会么?”
“当然啊,镇国公府里什么没有,去年在长安时,私下都在传说镇国公为了给雪儿妹妹置办嫁妆,连北地恩田的赏银都算进去了,还有当初老公爷准备的,只怕如今咱们王府里选出的东西,真的上不了眼”
闻言,杨威蓦的站了起来,在灯火通明的寝殿里踱步着,若有思量,走了几步方才自问自答着说道:“我堂堂秦王府,怎就到了这般田地?”看到曹艾也人认真地看着自己,杨威才接着说:
“罢了,做哥哥的,自己弟弟出息了,该高兴,你就放心去选吧,咱们是一份心意。从前在王府和宫里,老七没少挨本王的揍,每次都是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服,皇后娘娘那时也不管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怎么闹。本王也知道,不能伤着二哥就成,还有老六也不能打狠了,不然父皇要怪罪。故而每次来气,都是揍他老七多些,怎么如今,反倒老是心疼他?”
“殿下只是如今心疼么?臣妾可知道殿下听说楚王殿下在宫里被父皇疏远,多有冷言冷语,还托人给楚王殿下送了不少东西去呢,又让母妃在宫里多照拂照拂楚王殿下”
被拆穿的杨威停了一刻,才叹气道:“也不知道我们几兄弟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玥儿又要等多高的时候,才能让他们听到听到这一声‘皇叔’”
杨威知道,只要他们几兄弟手中还有兵马,那就断然不可能再回长安,也不可能再有见面那一日。
看着杨威在哪儿身伤,曹艾也就起身站到了身边:“定然会再见面的”
“到时候要玥儿多找他几个皇叔要点压岁钱来,尤其是她六皇叔,就藩江南,遍地都是银子,也得多去她七皇叔那里走几遭,老七这个人,骨子里心善,又喜欢孩子.....”
曹艾只是静静地听着自己丈夫说着这些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有些入神,直到杨威忽而在自己脸上轻轻一点才一锤打过去:“殿下!”
“怕什么,玥儿又没醒,不如?”
“啊!!!”
杨玥的哭声骤然,坏了自己父王的大好事,秦藩白雪茫茫,往返西域和长安的车马如流。
春风依旧被拦在了玉门关内,天意也终究是对秦藩苛待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