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付洁让黄星先休息一会儿,她要抓紧时间去找深圳这边的朋友,看看能不能筹一部分资金。虽然她不抱太多希望,但是纪大海的突然变卦,却让她不得不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黄星想陪付洁一起去,付洁没让。
其实这里只有三间简陋的宿舍,一间是男员工住,一间是女员工住,剩下的一间是付洁的办公室兼卧室。当然,付洁的办公室相当简单,一张办公桌,和一张小床,是这里最大的两个家当。
付洁让黄星躺在自己的卧室里躺下休息一下,她差人叫来了工程师小王,把孩子完璧归赵后,坐在办公间里,打开电脑敲击了一阵键盘,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
黄星觉得付洁真的很有毅力,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她一个女流之辈,能不累?但黄星的确是累了,到了卧室一看到床就打哈欠,付洁的卧室和她的办公桌被一块三合板做的临时墙隔开。
这间卧室很简陋,只摆了一张破旧但很干净的席梦思床,外加一张桌子一个立柜,立柜和桌子也都很破旧,黄星坐在床上,嗅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气,或许是传说中的闺房之气,床下摆着一双水晶红底拖鞋。屋里没有空调,甚至没有任何的电器设备,可见付洁厉行节约的标准之高,深圳的天气要比济南市热的多,黄星不觉间已经出了些许微汗,干脆脱了上衣和裤子,只穿一条平角裤。把头顶处叠的整齐的薄被打开,盖住小腹和重要部位。
但虽然疲惫,黄星却难以入睡。付洁一晚上没休息,仍在不停地工作着。自已一个大男人,却躺在她房间里睡大觉……他怎能心安理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付洁踩着急促的脚步声回来,黄星条件反射一样坐了起来。
从付洁的面目表情来看,她这次又是无功而返。
她坐在床上,捋了捋略显凌乱的头发。黄星没忍心追问什么,想安慰一下,却又担心这种安慰恰巧会触碰到付洁的伤处,起反作用。
付洁将包挂在旁边的椅子上,尽量压制住痛苦的情绪,对黄星说了句:再休息会儿,我已经订好了回去的机票。
黄星说,我睡不着,要不你休息休息,你把时间告诉我,一会儿我叫你。
付洁苦笑说,我更睡不着。我现在只有一周时间,如果筹不到五百万,公司将面临破产。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真的再弄不到钱,那我就只能把公司的一半业务卖掉,甚至……甚至是把无线公话的长期返利卖掉,概念手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做就要做到底。
黄星心里突然涌入了一股强烈的自责,歉意地说道:都怪我。当时是我提到了概念手机,否则你也不会……
付洁打断黄星的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执意要做。我现在不后悔,至少我努力了。我后悔的是,错信了纪大海,导致资金链出了问题。我倒是觉得对不起鑫缘公司的员工们,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要转到三个客服中心,三个卖场,甚至外带无线话机五年以上的返利……这意味着公司会有很多客服中心的员工要被裁掉。我是罪人。
黄星道:也不一定。就算是到了这一步,我们完全可以把卖场和客服中心的员工,暂时调回总部做电话销售,过渡一下。等我们概念手机实现了赢利,我们还可以去接手更多的业务,把卖场和客服中心再买回来。
付洁道:说的简单,但做起来很有难度。
黄星道:也许我们还有一个办法能筹集一部分钱。
付洁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办法?
黄星道:咱们公司有几百名员工,我们可以开个会,号召大家为公司投资,每人按一万五均计,这个数目也应该差不多了。
付洁苦笑着摇了摇头:黄主任你想的太简单了!咱们公司的员工,还没达到那个觉悟。
黄星道:那也要试试看!
付洁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奢望,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黄星没再说什么,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决定试一试。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付洁,如此疲惫,如此痛苦。他要帮她走出困境。
正当黄星想穿好衣服下床的时候,付洁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自已怀里。
黄星顿时一惊。
她太累了,不能自控地打了个盹儿,竟然睡了过去。
望着付洁俏美而略显憔悴的容颜,黄星心里一酸,真想把一切困难,都为她分担。
黄星轻轻地拥揽住付洁的肩膀,他确定这决不是趁火打劫。他只是想用这样一种方式,给她一些温暖,给她一种依靠。
黄星仔细地端详着躺在自已怀中的这位绝代佳人,她的喘息声有点儿粗,这证明她真的好累。一个弱女子,肩负着一个公司的重任,又被这打了水漂的五百万折磨的体无完肤。她好可怜。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付洁的嘴唇轻轻地蠕动了一下,黄星以为她要醒了,但她却说起了梦话。
黄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但见她眉头紧皱,想必不是好梦。也不知是处于一种什么心理,黄星突然在她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这一个吻并没有趁人之危或者轻薄她的意思,他只是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去给她一种无声的安慰。却没想到,这一个吻,竟然把付洁吻醒了。付洁瞪大眼睛望着黄星,不知所措地问了一句:黄,黄主任,你,你干什么?
黄星条件反射一样松开了付洁,付洁身子一晃,黄星赶快扶住了她的肩膀。黄星意识到自已的确是冲动了,赶快说:刚才,刚才你跟我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你,你太累了,我就一直给你当枕头。
付洁皱紧了眉头,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羞怯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黄星抓过了付洁的手,说:付总,你休息休息吧,身体是本钱啊!
付洁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休息。资金到不了位,对我来说,睡觉就是犯罪。对了看看几点了,我们要抓紧飞回去。
黄星说了一下时间,付洁稍微松了一口气,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我梦到公司破产了,我的员工都没了饭碗,在门口集合索要工资……所以说我们这次不能输,我们输不起!因为我们身上的责任,是几百人的命运。还有我跟说的那个卖客服中心和返利的事情,我想了想,牵连的员工太多,他们伤不起。就像你说的,为了我付洁一个人的商业野心,搭上这么多人的利益,我不忍心。
黄星不知道付洁的思想为什么会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但这种转变并没有带给黄星任何惊喜。黄星现在最关心的,是公司能不能挺过这一关。要想挺过这一关,关键在于能不能筹到那讨厌的五百万!五百万,也许对于没做概念手机之前的付洁来说,并不是一个天文数字。但现在不同了,这个数字看起来是那么遥不可及。黄星轻轻地拍了拍付洁的手说:付总,会有办法的。
付洁咬了咬牙,道:实在不行,我们去借高利贷!
黄星一愣,赶快道:高利贷是一个无底洞!而且,利息比银行要高好几倍,利滚利,五百万,一年至少有一二百万利息。折算到每天,就是将近一万!再加上银行的抵押贷款,你会被这几笔债务压的喘不过气来。
付洁反问:你告诉我,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黄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苍白,他觉得自已此时,任何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扪心自问,自已能够帮助付洁什么?
一个小时之后,付洁召集深圳分部的全体人员,开了一个小会,然后和黄星打车去了机场。
回到济南第一件事,就是张罗贷款。付洁开车载着黄星,找了很多家投资公司,咨询贷款事宜。但是贷款都需要担保,而付洁已经把能担保的东西全抵押给银行了。后来他们又找到了一家担保公司,利息和回扣高的吓人,黄星拉着付洁没让她在上面签字。他知道,协议一签,付洁将会承认多么巨大的压力。事实证明,从投资公司贷款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付洁再次想到了高利贷。她认识几个放高利贷的,但这种人一般跟黑道沾边儿。
不顾黄星的劝阻,付洁执意去见了一个放高利贷的人,名叫二黑。但是谈了谈,对方只答应贷给五十万,并且开到了五分的高息。这明显就是在趁火打劫。冲动之下的付洁,觉得能筹到多少算多少,想应下来,又被黄星强行劝住。
几个小时后,有一种感觉,叫做走投无路。
已经疲惫不堪的付洁,带着黄星来到了一家酒馆,一杯一杯地喝酒,喝到天昏地暗。
次日上午,鑫缘公司。
黄星点完名后,发现付洁不在办公室,问了一下付贞馨,付贞馨说她出去了。黄星问去哪儿了,付贞馨说,可能是去舜井街了。
一提到舜井街,黄星的脑袋马上嗡地一下子。他理所当然会联想到纪大海,那个给付洁下了套,想趁火打劫的奸诈小人。黄星一遍遍地拨打着付洁的电话,但是对方始终不接听。黄星更加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付贞馨见黄星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疯狂地打电话,禁不住上前追问。黄星心急如焚,对付贞馨说,你马上去把你姐追回来!
付贞馨不解地问:为什么?
黄星觉得那件事不能再隐瞒,于是将纪大海一事告与了付贞馨。
付贞馨听后大惊失色:这么说,我姐她真的要为了这五百万……不行不行,为了五百万就要钻进坏人的圈套……
黄星催促道:快去吧,再晚了也许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