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单说数据这一件事。
现在部族里面下属的部门中，只有猎人团和采煤部的数据是每日上报的。
原因就是这两件东西都是部族的日常必需品，少了点就有人要饿肚子、受冻生病，这两样物资万万不可少，所以高层才会时刻关注。
至于采石、伐木、调味品等等，基本上都是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去询问一次，甚至不会主动去调查验证。
因为不是每日必须，出了问题也有很大的容错去弥补，所以上面就没有时刻关注。
下面也全靠自觉，朴素的自觉，这样的草台班子居然走了这么多年，可见族人们的淳朴老实。
要是搁盖光澜生前的时代，下面钱全卷走了下面都不知道的。
所以盖光澜要改，他是打算让部族跑步进入计划经济时代。
部族现在的模式其实就具备了计划经济的雏形。
资源统一收集、调配，大家一起吃大锅饭，保留少数私人财物。
但效率太低，上面每一步都粗糙无比。
比如收集，就是纯看天时。调配只单纯按照管理者的经验分配，比如方叁就经验老到地规划每天要杀多少头骨豕。
但部族自始至终都没有个准确的数据，不然完全可以出台政策调配物资，也能让决策者心中有数。
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知道剩余的物资能维持多少天，才能方便的安排计划。
而不是暴风雪最终日都要到了，他这个族长连部族有多少物资都不清楚，想要安排也无从下手。
当然，他自己也深知制度是生产力的产物。
部族当前的生产力可以说没有，所以根本没有形成制度、更新发展制度的土壤。
这在他父亲甚至更早的时代完全ok，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是有璨星帮助的。
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发展部族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使用发展值解锁科技，从而强行抬高部族的生产力，提升部族的潜力和抗风险能力。
那么与此对应的，他就得提前为部族准备好一套制度，提前摸索可能的方向，做到提前准备，遇事不慌。
……
彭林部长望着台上的族长，掷地有声地回复：“族长，伐木部一直在按照进度工作。”
“进度？”
“是的，族长。我根据族内日常的木材需要，给伐木部规定了每天伐木量，加上之前的积累，能够保证部族日常的需要。”
盖光澜欣喜地望向面前的部长，他有些惊喜眼前的人才。
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有做计划想法的官吏，这在这个时代非常罕见。
其他部长要么没有这种思维，每天固守成规，收入纯看天时。
努力点的会要求部门努力工作，但也没有真正的计划。
只有眼前的彭林，第一个直言有“计划”。
彭林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但看着比较年轻，双眼明亮如利剑，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不是浅滩之蛇。
于是盖光澜继续问道：“具体说说你的计划。”
“部族对于木材的需求远比不上煤炭，最大的用料就是建筑。但是在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屋子后，每天的需求量很小，更多是作为煤炭的替代品。”
“几年前伐木部都没有统计过每日的木材量，也不会去统计部族需求。我们和其他部族一样，一直是每天开采，部族要多少我们就从库里给多少。”
“直到一天我觉得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就像是很不安全。”
彭林及时地双手抱拢，露出害怕的神色。
盖光澜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种更像是对未知的恐慌。
果不其然，彭林接着说道：“就像我不知道明天到底有没有食物一样，我担忧其部族明天会没有木材。那是一次风雪日，第二天不少族人的屋子都出现了坍塌和损害，虽然我们照例给部族上交了木材，但望着仅存不多的储备，我担忧起来。”
“我觉得是时候计算存量，根据数据计划每日的工作目标了。如果不做，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甚至忍不住非要去做。”
彭林越说越兴奋，尤其是当他看到盖光澜鼓励的眼神时，他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位新族长，是和他一样的人，一样喜欢计划好一切的人。
如果盖光澜知道他的想法，只怕会告诉他他俩不一样。
盖光澜确实是喜欢计划，因为只有科学统计、科学规划，部族的未来才会明确。
而对方更像是一位强迫症患者，因为一次暴雪而患上强迫症的人。
不过殊途同归，他们实现自己方向的途径是一致的。
“那你有没有把你的想法告诉过我的父亲，或者其他长老？”他不禁询问。
对方明显是个有想法的人，言谈之间就知道彭林是个人才，只掌管一个小小的伐木部有些屈才了，他可以做更高位置的事务。
如果他的父亲知道，应该不会放过他吧。
“没有。”彭林的语气渐渐低下来。
“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觉得很不成熟，所以花了很长时间去摸索。等到我终于确定这是个好法子之后，就听到了前族长身体不好的信息，当时部族都很担心您的父亲，我没有好意思拿公事去唠叨他。”
盖光澜也不再说话了。
他已经确定对方是一位有才能的人，但是不够自信。
彭林知道拿自己的伐木部作为试验田，确定好结论后才选择去上交想法，说明他很谨慎。
但是也因此错过了机会，没有选择去报告族长和长老，说明他胆子还是不够大，或者说是不自信。
他没有勇气去向长老们和族长证明自己的想法，一直是圈地自萌，自己玩自己的。
如果他真的有自信，哪怕族长生病了，也会选择去做，而不是逃避。
族长生病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对方其实是没有胆子去做。
对此盖光澜十分理解，人总是担心在更有权势和能量的人面前表现，因为他自觉低人一等，所以不敢上前，他当教授的时候有很多学生也是不敢拿问题拿想法去麻烦他。
其实他很乐意下面人来表现，你不表现，我怎么认识你欣赏你呢？
不过好在，在现在的部族，这样的人终于被他发现了，这对急需人才的部族来说，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