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鱼的脑袋轰然炸裂,她只知道他不安好心,她以为他顶多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宵小之辈,没想到他居然真抱了这样的想法,而且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
她什么都不想说,只觉得恶心透顶,把怀里的钱全扔到地上,她疾步往外走,却被他一手抓着胳膊,一手摁着肩膀用力推了回来。
“你干什么!”
慌乱之中她想大声呼救,他却早她一步,一手死死扼住她的脖子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黎鱼,”谢老板阴恻恻地笑:“原本我以为我对你好点,你就会慢慢喜欢上我,毕竟你又穷又是个不受父母待见的乡下丫头,没想到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了。”
“那小子天天来守着你,是对你有意思吧?来,我来帮他验验,看你真的像表面那么清高,还是个被人玩烂了的贱货!”
呼吸被堵住,黎鱼的脸憋成猪肝色,脑袋一阵昏眩,平日里那双漂亮的大眼,此时盛满了恐惧。
可那罪魁祸首仍是不放过她,拖着她就往卫生间里走。老旧的破门被一脚踢开,她被人甩进去,死死摁在了墙壁上。
衣裳尽数撕裂,她拼命挣扎,撕打中抓伤了他的脸,掌控不了的挫败情绪彻底激怒了他,他拿起旁边事先准备好的木棍猛砸了她头几下,她瞬间头脑发懵,有鲜血从她的额头不断流下来,而他趁机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抵在狭窄的卫生间里任意欺凌,被人撕裂的痛楚传遍全身,她在泪眼婆娑中看到了池明渊的影子。
初三时,他在河水潺潺的小河边,在仙女棒的点点星火里,他说,黎鱼,我们考同一所高中吧?
高一时,他们挤在狭窄的租房里,他睡在硬邦邦的地上,在无尽的夜里跟她说,黎鱼,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
他在她坠入小溪时救她,在她投河时救她,在她被人陷害差点死在水井时救她,在她差点被人卖做妓女时救她……可现在,他却再也救不了她了。
心脏从抽搐逐渐变得麻木,有血液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她却再也感觉不到疼痛。她知道,她的人生完蛋了,她的理想完蛋了,她和他的未来,也同样完蛋了。她空洞的看着眼前冰冷的墙,像一具枯槁。
她拼尽全力换来的一点点希望,到头来,不过是庄周梦蝶,幻梦一场。她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死亡,像是碎了的玻璃,再也拼凑不起来。
池明渊赶到时一切已经来不及,眼前的惨烈像一片猩红的血海,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这个人,这个他喜欢到骨子里的人,这个他从十六岁就用心守护,拿命去拯救,连亲吻都怕亵渎的女孩,就这样被人糟践了。
刀子一刀一刀的往肉里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刀身跟刀柄上全是血,沾染上硬朗的拳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立马变得可怖,白色的上衣被血液浸湿,艳红一片。有血滴溅上脸颊,衬着原本俊朗的脸,狰狞无比。
一声一声的惨叫划破夜空,引来了附近人的聚集,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已近癫少年却并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了扎刀的速度,血流了一地,猩红的色彩四散开来,像一朵地狱之花。
人群围绕,有如恶魔般的少年却并没有被制止,现场可怕的情景麻痹了人们的大脑,震得他们手脚发软。他们有心相救,却胆颤心惊无力向前。
终于,衣衫褴褛,满脸是血的少女踉跄着跑了出来,她穿过人群,死死地抱住了少年的腰,嘶哑的嗓子对着周围的人大喊:“人是我杀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这个畜牲,他强奸了我!”
冰凉的手覆上了带血的手,湿滑的水果刀从手中脱落,她把刀抢过来,用了这辈子所有能用的劲,直直地插进了谢老板的心脏。
“看到了没?人是我杀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的双手止不住的发抖,整个人已近疯魔,却又十分清醒。她的少年,那样的纯洁美好,那样的意气风发、前途无量,她不能毁了他的前程,更不能毁了他的一生。
人群一片唏嘘,他们有的不耻谢老板龌龊下流,大骂着杀的好;有的责怪他们下手狠毒,草营人命。而他们在众人的围观之中,在血海里,既毒如恶魔,又可怜不已。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人群散开,她紧紧的抱着他,在他的耳边绝望的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不该让你遇见我!不该让你喜欢我!不该让你护着我!
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要帮我呀?凭什么让你为了我这么个灾星毁了自己的一生啊?
你的家人怎么办啊?你的爷爷奶奶,你的妈妈,他们怎么办啊?
你怎么办啊?
泪水在脸上汇聚成河,可心底的难过与痛楚半分未解。而他在泪眼朦胧中吻上她的脸,痛楚的低喃:“小鱼,不是你的错,别怨恨自己!”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四处打工,才遇上这么个禽兽,是我没陪你过来,让你遭受这非人的虐待,不仅被人肆意凌辱,还让人任意围观。
而如今,我再也不能陪你考大学,再也不能在你危难之时出手相救,在你难过时轻声安慰。
小鱼,是我不好!
相拥的人儿被人用力拉开,程亮的手铐戴上了少年的手腕,疯狂的少女拼命的挥舞着手里的尖刀,撕心裂肺的大喊:“你们抓他做什么?人是我杀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你们抓我呀,抓我呀!”
羸弱的手被人轻易制止住,她被人压制着送上了救护车,她挣扎着爬起来,在车门关上前看到他回过头来,微笑着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隔着沧海桑田,隔着山峰重叠,隔着后来几千个日日夜夜,跌落在每个梦境里。
高二那个热烈的夏天,两个努力上进、拼命活着的少年,以同样惨烈的方式,彻底结束了他们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