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不合适,黎时坤最后还是让黎鱼回了学校,这毕竟关乎黎鱼一辈子的事,他不能在这时候拖她后腿。
周老师见黎鱼回来开心得不得了,一个劲地交代她要调整好心态,不要再去想她父亲的事。池明渊把最近几天圈出来的重点跟她讲了一遍,黎鱼又像是打了鸡血,整天整天学得停不下来。
终于到了中考这天,早上六点周老师就把同学们聚集到了教室,跟他们再次强调了考试要注意的事项,并让他们检查了下要带的所有东西。学校特意安排了几辆公交车,载着他们就往县城去。
所有的车辆都为他们让道,所有的人们都为他们加油,因为他们承载着梦想,因为他们代表着未来。
考试足足进行了三天,这三天大家都鼓着劲,憋着气,像一个个勇赴战场的战士,在题海里拼命厮杀。
终于最后一张试卷被交了上去,黎鱼走出考场,重重地松了口气。
她自觉考得还不错,除了数学最后一道题花了点时间去解,别的做得还可以。
她神采奕奕地走出校园,走到周老师面前停下。
“怎么样?怎么样?”周老师迫不及待地问。因为怕影响到他们的心态,他这几天一直憋着不敢问。现在终于考完了所有科目,他真的一刻也忍不了了。
“正常发挥。”黎鱼笑眯眯地道。
“那就好。”听她这么说,周老师立马放下了心。她知晓黎鱼这人做事沉稳,又比较谦虚,她说正常发挥,那肯定考得不错。
他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心了些,又等着下一个同学出来,急切地询问着。
池明渊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周老师看他出来的那么慢,心里有些着急,大老远地就朝着他喊:“池明渊,考得怎么样?怎么现在才出来?”
其实池明渊早都考完了,只是有同学硬拉着他对答案,他就耽搁了些。他原本想吓唬吓唬周老师的,但看他那么着急,立马就心软了。
“放心,超常发挥。”他乐道。
“那就好,那就好。”周老师像吃了颗定心丸。池明渊虽然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但在正事上从不含糊。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肯定也是考得不错的。
不过考试嘛,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这边周老师刚放下心来,那边就有人痛哭出声来。
是陈芳,她正抱着彭娟失声痛哭,黎鱼跟周老师跑过去,问她怎么回事。她说考得很不理想,估计上不了高中了。
黎鱼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毕竟自己考得还不错,去安慰她反倒会让人觉得她是在炫耀。陈芳这个人又很敏感,多说几句她就会多想。
而周老也早已预料了这种结果,陈芳这个人虽然学习很努力,但方法总是用得不对,人也不是特别聪明,拿村里人常说的话来说,就是“不是读书的料”。
虽然之前勉强进了冲刺班,但那也有运气的成分,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不太在行的题型,成绩便会落后一大截。
虽是如此,周老师还是温柔地安慰她,告诉她成绩不是人生的全部,她有很多优点,足以拥有另一段璀璨的人生。
说出来冠冕堂皇,其实周老师也知道,在他们这样偏僻落后的小地方,想通过学习以外的渠道获得成功真的很难。更何况陈芳家庭条件那么差,不读书的话,要么就是出去打工,要么就是找个人早早出嫁,总之很难有什么逆袭的人生。
但人就得这样,你得在人家彷徨失落的时候给人一点点希望,因为只有那一点点希望,才能撑着一个人闯过一关一关,直到走出一个完整的人生。
中考完后黎鱼马上去了医院,池明海每日里端屎端尿,熏得他每天都吃不下饭,而且夜里也睡不好觉,已经累得不行。而黎时坤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小孩面前,想吃什么也不敢说,想拉屎拉尿也不好意思提,每每都要忍到最后完全控制不住的时候才会叫他,也是憋屈到了极点。
黎鱼的出现就像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终于把两人从这种苦难里解救出来,池明海欢呼雀跃,恨不得放几挂鞭炮庆祝。他马上向他们道别,表面上依依不舍,实际上恨不得身上长对翅膀,能一秒就从这医院消失。
而黎时坤也松了一大口气,心想着总算把这座大佛送走,他能舒舒服服过几天好日子了。
又三天后黎时坤终于出了院,池明渊租了村里的一辆车,来医院里接他们。回家后他们把黎时坤抬上床,那司机便开着车子跑了回去。
张玉兰不在家,池明渊有话想跟黎鱼说,便跟黎时坤打了招呼,把黎鱼叫了出去。黎时坤心里感激池明渊这段时间对他们的帮助,便也没说什么。
池明渊把黎鱼带到她们住房旁边的一块小空地,那里种了几棵桃树,他伸手摘下一棵成熟的桃子,在身上擦了擦,然后递到黎鱼面前。
“吃不吃?”他问。
黎鱼摇了摇头,他便收回手去,手里虚握着桃子不住地把玩。
“黎鱼,我后天要出去打工了。要快开学才回来,我不在家,总是不太放心你。你要是有事,可以借别人的手机打我妈的电话找我。”
“你又要出去打工了吗?那曾爷爷怎么办?”黎鱼问。
“我会把他带到我爷爷奶奶那里去,如果他在那边习惯,以后就都让他在那边住了,如果他不习惯,那我回来后再把他送回来。”
“那曾爷爷要是在那边住得习惯,你是不是就不来这边读高中了?是不是就要转到安宁县去?”黎鱼突然有些着急,她睁着一双大眼,不安地瞧着他。
她眉头微皱着,使得眉间的竖纹有些明显,池明渊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眉心捏了捏。
“黎鱼,别老皱眉,会有皱纹的。而且,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你要多笑。”他劝解道。
但黎鱼根本听不进去,她仍着皱着细密的眉,死死地盯着他,势必要向他讨要一个答案。
“池明渊,你要对我,食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