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青云在一个星期后出了院,那天上午黎鱼在摇井边洗菜,无意中抬头,便见曾叔开着他那辆三轮车往曾青云家去,曾青云背靠在池明渊怀里,而曾琴坐在他们旁边。
车子停下,曾琴先下了车,而后池明渊扶着曾青云,把他从车上抱了下来。
落地后的曾青云脚步还算利索,黎鱼终于松了口气。
傍晚时曾叔来她们村给人家送鸭子,临走时居然来黎鱼家坐了坐,说是口干来讨碗水喝。黎鱼一边招呼着曾叔,拿瓜子花生,倒茶倒水的,一边忐忑不安,担心曾叔一不小心说出什么话来。
但曾叔什么都没提,只问了黎时坤在煤矿的一些情况,像是给什么人找工作一样。
黎鱼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认真地听着黎时坤在煤矿做的一些事,以由此来了解她父亲的工作有多么辛苦。
曾叔待了半个小时左右便准备离开,黎时坤客套地挽留了几句,见曾叔婉拒,便也不再强求。黎时坤把曾叔送到门口便退了回去,黎鱼惦记着曾青云的事,找了个借口出门,在曾叔上车之前拦住了他。
“曾叔,曾爷爷怎么样了?”黎鱼小声地问。
“没什么大碍了,他们商量着明天来你家谢你呢。”曾叔乐呵呵地说。
“曾叔,可以麻烦您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别过来吗?”黎鱼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这事我并没有跟我爸妈说,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所以……”
曾叔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略微思索,便已了然。张玉兰在她们村的风评并不好,曾叔常在这边跑,自然也听说了些什么。而村里对黎鱼的评价他也略有所闻,初始他以为她真如她们说的那般,可通过这几次接触,他也有些了解了这个小姑娘,不过是一个不善言辞还不受待见的善良小孩子而已。
见她有所为难,他自然应允,便笑着说那让池明渊背地里再感谢她。黎鱼听出他的调侃,一下子面红耳赤,曾叔很有分寸,便马上住了嘴。
曾叔上车,启动车轮,不过几秒,却又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黎鱼道:“池明渊那小子给你的,我原本有些犹豫,怕在中间牵线以后会引起你爸不满,想了想还是给你吧。不过,千万要记得给我保密啊。”
黎鱼点头,接过来,红着脸塞进衣兜里,曾叔便再次启动车子,“轰隆隆”的几声响,三轮车便扬着漫天的灰尘跑了开去。
黎鱼怀着雀跃的心情回到房间,关好门,掏出口袋里的纸条摊开来。
那上面只有几个字,龙飞凤舞,像池明渊的人一样不受束缚。
他写道:黎鱼,晚上七点半来小河边吧。
黎鱼内心欢喜,又有些忐忑不安,这样的传纸条方式,很像电视剧里狗血的传情片断:秀才透过丫鬟把纸条送给小姐,然后在那上面说,我在哪里哪里等你。而黎鱼要是去了,便也像那狗血剧里演的,有情人偷摸着约会,像是在偷情。
黎鱼热着张脸想的乱七八糟的,她暗骂自己有病,又照着之前的纹路把小纸条叠好,塞进厚厚的书本里。天色尚早,她看着蓝蓝的天空,像是广阔的海洋泛着碧绿的潮水。
晚上七点,一家人围坐着桌子看电视,黎鱼借口去跟发小玩,跟黎时坤打过招呼便出了门,临走时黎明斜了她一眼,却并没有阻止,也没有拆穿。
黎鱼打着小小的手电筒来到小河边,也许是她来早了,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她坐在河边的水泥台阶上,听着潺潺的水声等着少年的赴约。
大概十分钟后对岸的沙滩上亮起一点灯光,灯光晃动,似是上了一条渔船,不一会儿,灯光便就着水声朝黎鱼靠了过来,越来越近,直至离黎鱼十几步远。
池明渊从渔船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大把的仙女棒。
他红着脸看着黎鱼,脸上漾着耀眼的笑:“小鱼,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黎鱼同样回以灿烂的笑,想了想,又开口问道:“曾爷爷还好吗?”
“挺好的,没什么大碍了。”
一大捧仙女棒被递到黎鱼手里,黎鱼接过来,像是捧着一束玫瑰,细细地瞧着。
很耀眼的红,看起来很喜庆,她把仙女棒摆在旁边,只抽出两根来,自己拿一根,另一根递给池明渊。
有打火机打火的声音响起,“啪嗒”一声,仙女棒被点燃。开始是小小的火花,一簇一簇,“噼哩啪啦”地响,后来火花越来越大,就像漫天的星辰,绽放在指间那小小的细棒上。
有些稚嫩的脸被照亮,映着点点胭脂红。耀眼的火花映入眼眸,衬着那双大眼比烟花还要明亮。
少年的眼被定格住,眼波无声,细细地在少女的脸上流转,似是时光停止,水流停滞,只余满心的悸动沉沉沦沦。
良久,少年的眼眸终于移开,仙女棒再次被点燃,少年扬着璀璨的火花,与少女的相触,光与光交相辉映,像皮囊下的两颗心,紧紧靠在一起,火花四射……
少年清脆的嗓音闯入耳膜,痒痒的,他侧着身子在她耳边讲:“黎鱼,我们考同一所高中吧?”
“江宁一中的黄勇班,你觉得怎么样?”
“好。”她在火花中与他两两相望,声音坚定而诚恳:“我会努力,我们还一个班。”
十六七岁的少年单纯而懵懂,冲动又勇敢。
他们不说喜欢,不提爱。
只说,我们考同一所高中吧?
只说,好,我们还一个班。
没有拉勾上吊,没有海誓山盟,只彼此对视,情意流转,恍惚间却像在诉说着另外一个故事。
黎鱼,我们结婚吧?
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在一起,不分离。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