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明渊把黎鱼带到了小河边,曾青云正坐在渔船船头吃饭,见他们过来,他朝他们招了招手。
“小渊,你不是去帮黎六云家收稻谷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把人家小鱼带了过来。”
“哦,外公,我们突然有事要先回学校,所以我下午就不去做了,麻烦您去帮我跟人家说一声。”
“有事?学校不是放假了吗?”曾青云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默不作声,便把池明渊叫进了船舱里。
黎鱼局促的站在船头,突然不知如何自处。
她跟池明渊过来做什么呢?她才多大,曾青云会怎么看她呢?还有张玉兰,如果去外面添油加醋乱说一通,人家又会怎样传她呢?她无所谓,她的名声反正已经坏了,臭了,洗不净了,可池明渊不一样,他是干干净净的男孩,要是别人误解他,毁谤他,让他跟她一样烂在泥里,她绝对不能允许。
她该回去,她自己的事,好坏她都得自己受着,而不是跟乌龟一样,一有事就寻求龟壳的庇护。
不,不一样,乌龟躲的是自己的房子,可她呢,缩在别人身后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样想着,她连别都没有道,便快步下了船舱,急步往回走。
突然一只大手从后面拉住了她,手掌非常大力,握得她的手腕都有些发疼。
池明渊的脸上带着一丝怒意,不悦道:“你做什么去?我才把你带出来,你又想回去做什么?”
“我……池明渊,我得回去,我妈说话很难听,如果我跟你走,指不定会传出些什么。”黎鱼的声音小而坚定。
“管她传什么鬼,我们问心无愧!难道对你来说,我们之间传出什么会让你觉得难以见人吗?”怒意未消,池明渊说出的话便带了几分寒意,冰得黎鱼心里发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对你名声不好。”黎鱼低低地解释。
“我怕什么名声不好,我只怕、只怕你不好。”池明渊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他眼睛红红的,难以隐藏的情感化作一抹薄雾,润湿了他的眼眸。他不敢让黎鱼看见,赶紧放开黎鱼,转过头,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黎鱼,我多希望我现在不是十六岁,而是二十六岁。二十六岁,我能替你做的,远远要比现在能做的多很多。可是,对不起,我现在能做的真的很少。”
“如果你现在回去,你爸不在家的话,我真的很害怕会发生别的什么,我真的会忍不住担心,会睡不好觉……”
“你跟我走吧,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带你回去吃顿饭,然后我们回学校。如果你怕影响我名声,我把你送到后就回来,明天我再给你带饭过来,可以吗?”
话语到了最后,池明渊声音里的哽咽藏都藏不住,黎鱼觉得全身像被电流击过,愧疚,心疼,还有不该在这个年纪发生却汹涌澎湃的感情。
只是短短两个多月,这个十六岁的男孩子便给了她从未获得过的——珍视!
对的,珍视!
他尊重她,怜惜她,呵护她,时时为她担心,处处为她着想。
哪怕她再担心什么,也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她说。
好,什么都听你的,不让你担心,也不想让你哭。以后,我都听你的。她想。
她再一次跟他上了船,曾青云对她一脸慈爱的笑,池明渊撑着竹篙,把船撑到了河对面。
下船时曾青云提过来一个桶,里面是他网的鱼,他让池明渊带回去,并交待池明渊做些好吃的,池明渊接过去,并很痛快的点了点头。
“小鱼,”曾青云又叫黎鱼:“开心点。村里虽然是非多,但也不是人人无脑,有些事人家会自行判断。再有,就算有些瞎了眼的胡编乱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把它当个屁一样,臭几秒就过了。”
“小鱼,曾爷爷活了七十多年,你是个好孩子,爷爷知道。加油!”曾青云说完做了个鼓励的手势。
“嗯,谢谢曾爷爷,我会加油的!”黎鱼不知道曾青云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话,可能是池明渊刚刚跟他说了什么,可是这些话真的好暖,像是一颗向日葵的种子,在她的心里结满了小太阳。
对的,黎鱼,加油!
加油学习,加油生活,加油……加油跟池明渊拥有同样的未来……
池明渊把黎鱼带回了家里,黎鱼的头发还没有干,虽然被风吹了会,但还是有些湿湿的。池明渊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盖在她的头发上,刚想替她擦干,想了想又放弃了。
他把停在半空的手垂下来,讪笑道:“我先去做饭,你把头发擦一下。”
厨房里响起“咔嚓咔嚓”的切菜声,过了一会,锅勺相碰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黎鱼一点点的擦着湿发,想像着池明渊高大的身躯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饭菜很快被端了过来,是一盘红烧鱼,一盘小炒肉,还有一盘青菜。池明渊给她夹了一些肉,又细心地把鱼刺挑开,夹了块鱼肉给她。
“谢谢。”黎鱼觉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我自己来。”
“嗯,你别误会,我是怕你不好意思夹菜。”池明渊解释道。
怕我不好意思夹菜才给我挑鱼刺?这实在解释不通,但黎鱼仍然点了点头。
“黎鱼,之前在你们那边,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凶。”
“我不是要骂你,也不是想扔你好不容易捡回来的锄头,我是生气,生气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生气她们这样对你,生气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你。”
“黎鱼,对不起,我以后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不会对你乱发火了。”池明渊认真地道。
“嗯。”
“那你能不能把那段忘掉,可不可以只记得我好的一面?”
“噗嗤”一声,黎鱼轻笑出声。
“???”
“池明渊,你好无赖啊,怎么能这样要求别人啊?”黎鱼好笑的看着他,却突然正色道:“池明渊,谢谢你今天发火,让我觉得,其实在有些人眼里,我并不轻贱,我很、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