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午门城楼上。
李自成穿着一身黑色箭衣,头戴白色毡笠,披着大红斗篷,沿着楼梯缓缓登上午门城楼。亲兵队长李强高举着一具黄罗伞盖,笼罩着李自成。
刘宗敏、牛金星、田见秀、李岩、高一功、顾君恩、宋献策等文武官员,紧随其后,也缓缓登上午门城楼。
李自成在中间站定,放眼向下望去,只见十万农民军步兵、骑兵将士,精神抖擞各自列队站好。
将士们一见李自成在楼上现出身影,立即齐声高呼:“大顺王万岁!大顺王万万岁!”
十万人的整齐呼声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李自成微笑陶醉在十万人的称颂中。
万岁的呼声,响了好大一阵,李自成才扬起右手示意停止。
欢呼声戛然而止。
李自成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大顺军的全体将士,我们经过十几年的浴血奋战,终于打下了朱家皇朝的首都北京城。这个巨大的胜利,其实早在近千年前上天就已经安排好了。李代朱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但也是大顺军弟兄们艰苦卓绝的流血牺牲换来的。我李自成是上天选中的真命天子,但也绝不会忘记弟兄们的功劳苦劳。待到一切安定之后,本王将论功行赏,绝不会亏待弟兄们。”
将士们高兴了,再一次振臂高呼:“大顺王万岁!大顺王万万岁!”
等将士们高呼三遍之后,李自成又一扬右手,呼声停下来。
李自成接着说:“从今以后,北京、河南,河北、山西、陕西、甘肃、湖北统统在咱们大顺军掌握之中。咱们还要向东向南向西向北发展,要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缔造一个比朱家王朝大出一倍、两倍的大顺王朝。到那个时候,咱们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用不完的金银财宝。各位兄弟有没有这个信心和勇气?”
城下的将士们底气十足地回答:“有!有!有!”
李自成严肃地说:“好!为了保证大顺军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必须再一次严申军纪。下面就请权将军刘宗敏宣读七杀令。”
李自成后退两步,刘宗敏站到他的左前方,掏出一张纸大声朗读:“大顺军七杀令重申如下——不遵上级命令者,杀!临阵犹豫不前者,杀!擅自脱离行伍者,杀!私藏黄金白银者,杀!携带非妻女人者,杀!强行占据民房者,杀!抢劫掠夺民财者,杀!”
朗读完七杀令之后,刘宗敏瞪大眼睛凶狠地发问:“全体将士,七杀令听明白没有?”
城下所有的将士齐声回答:“明白!”
刘宗敏:“既然都明白,若有违犯,杀无赦!”
紫禁城皇极殿外。
李自成在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陪同下,从中间的甬道上缓缓走近皇极殿。
一开始,李自成、刘宗敏、顾君恩三人,还神色从容地远远观看大殿四周的设置装饰。
皇极殿越来越近了。
牛金星介绍道:“这座大殿原名叫奉天殿,永乐十八年初建,嘉靖年间重修,改名皇极殿。大顺王请看,此殿面阔十一间,进深五间,面积三亩半有余,总高八丈多,是紫禁城内最高大的殿宇。”
刘宗敏啧啧称奇,快走了几步,就要从中间的丹陛踏上台阶。
宋献策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刘宗敏,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作为臣子,只能从两边的台阶走上去,不然便是僭越。”
刘宗敏眨眨眼睛,没弄明白什么是僭越,却也不敢造次,乖乖地从西边的台阶走上去。
牛金星谦恭地搀扶着李自成,要他从中间的丹陛走上去。
李自成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按照牛金星的示意,小心地从丹陛走到皇极殿前面的小广场。
紫禁城皇极殿内。
李自成等人一跨进皇极殿,立即被它的奢华大气、金碧辉煌所震惊。
刘宗敏瞪大眼睛问李自成:“成哥,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怎么一脚就跨进了皇帝坐朝的地方?”
李自成笑着反问他:“是不是做梦,你咬咬自己的手指头不就明白了?”
刘宗敏还真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然后裂开大嘴笑着说:“不是在梦中,是真的,是真的!”
顾君恩仔细认真地一一端详六根蟠龙金柱。
刘宗敏却指着蟠龙金柱中间的九龙御座,大叫起来:“成哥快看,成哥快看,是不是皇上坐朝的宝座?”
牛金星立即说:“刘将军还真是火眼金睛、绝顶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那正是皇上的九龙宝座。”
李自成睁大眼睛仔细看,那九龙宝座安放在高约六尺的金色台基之上,在六根金色盘龙大柱的拱卫之中,显示着至高无上的独尊地位。
宋献策介绍道:“九龙宝座用楠木雕龙、髹金而成,‘须弥座’式,是皇帝的御座。”
牛金星:“大顺王请看,御座上的九条龙,昂首矫躯,大有腾空驾云之势,极为精美生动。”
李自成点点头笑道:“确实鲜活灵动。”
刘宗敏打趣李自成:“成哥,比你当年在李继迁寨的坐朝峁子,强得可不止千倍万倍吧?”
李自成笑而不答,顾君恩却捅了刘宗敏一拳:“这还用你说!”
牛金星立即恭维道:“大顺王确实是应天顺人的真命天子,少年时代就异于常人。”
李自成笑笑不语。
顾君恩忽然蹲在地下,仔细端详着铺地的方砖,疑惑不解地问宋献策:“民间都传说金銮殿连铺地用的都是金砖,这砖怎么是黑色的?”
宋献策笑道:“其实此砖成坯之后,需要烧制八个月,更难的是要用各种柴草烧制一百三十六天,再用桐油浸泡百日,才算成功。成品需要敲之有声,断之无孔,才可使用。瓷砖表面淡黑,油润,不涩不滑,具有坚固耐磨越磨越亮等特点。”
刘宗敏无限神往地说:“当皇帝真好,连房间铺地的砖都这么讲究。”
牛金星趁势问李自成:“请问大顺王,准备何时登基称帝?”
李自成沉默片刻才说:“咱们刚进北京城,看看再说。”
刘宗敏吩咐牛金星:“你再领着我们到皇后的宫殿,看看皇帝的老婆到底长得什么样。
紫禁城坤宁宫后殿内。
坤宁宫后殿一应摆设俱在,因为静寂无人,显得空空荡荡。
李自成随意各处看看。
刘宗敏却显得有些焦躁,问宋献策:“这宫殿里的人呢?”
宋献策回答:“因为大顺王和刘将军要来,在下把他们都赶出去了。”
刘宗敏接着问:“把皇后也赶走了?”
宋献策愣了一下,才说:“在下不知道皇后在哪里。”
刘宗敏急了:“快去找!”
宋献策拉着牛金星,急匆匆走出后殿。
李自成见四下无人,就嘲笑刘宗敏:“看你这个傻小子,猴急猴急的样子,皇帝的老婆,不也是个女人吗?值得你如此火急火燎地要看?”
刘宗敏嘿嘿笑着:“兄弟就是有些好奇。”
过了一会儿,宋献策领着一个太监走进来,向刘宗敏禀报:“刘将军,这个太监知道皇后的下落。”
刘宗敏盯着太监,急匆匆问道:“皇后在哪里?”
那个太监战战兢兢地指了指侧面的寝宫。
刘宗敏喝令:“快领老子过去看看。”
太监哆哆嗦嗦地走在前面,刘宗敏紧紧跟随。
二人走进寝宫,赫然看见大床上躺着一具尸体,用黄缎子覆盖着。
刘宗敏叱问太监:“怎么回事儿?”
太监跪倒在地,据实禀告:“大顺军攻打皇极门时,皇上手捧白绫进了坤宁宫,让皇后上吊殉国。”
刘宗敏一跺脚:“嗨,真他娘扫兴。”
李自成走进来,命令太监:“你设法把皇后装殓起来,不管怎么说,她也曾经是一国之母。”
太监答应一声,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刘宗敏却一把抓住他,问道:“北京城里最漂亮的女人是谁?不说实话宰了你!”
太监低着头,眨巴了半天眼睛,才说:“听说最漂亮的女人,是陈圆圆。”
刘宗敏急不可奈地问:“陈圆圆现在哪里?”
太监吭吭哧哧地回答:“陈圆圆是宁远伯吴三桂的如夫人,现在宁远伯府内。”
刘宗敏继续恐吓太监:“若说假话,老子扒了你的皮!”
太监赶紧点头哈腰地回答:“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紫禁城乾清宫偏殿内。
牛金星、宋献策、引着李自成、刘宗敏走进来。
牛金星指着正中间的御座,对李自成说:“大顺王请看,那就是朱明皇帝平时坐朝听政的座位。”
李自成觉得有点奇怪,问道:“朱明皇帝平常不在皇极殿坐朝听政?”
牛金星回答:“只有盛大庆典的时候,朱明皇帝才在那里接受文武大臣的朝拜;平日处理政务,或在右顺门便殿,或在乾清宫偏殿。”
李自成点点头:“也是,皇极殿太阔大,人少时显得有些空旷。以后咱们就在乾清宫偏殿处理政务吧。”
牛金星:“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