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京孙承宗宅邸小客厅内。
红霞拉着吴三桂的双手上下打量着,有些吃惊地问道:“瞧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天这么晚了,你怎么来啦?”
吴三桂笑道:“三桂经常想念表姐,抽空跑回来看看你。”
红霞嗔道:“又胡说,宁远前线军情急如火,你还有心情跑来跟表姐打趣?”
看见孙承宗从卧室走进小客厅,吴三桂赶忙躬身施礼:“末将吴三桂参见孙阁老。”
孙承宗:“这是在家里不用多礼。红霞,快打水,让三桂洗洗脸再说话。”
红霞端过来一盆洗脸水,吴三桂胡乱擦了两把,便从怀中掏出奏折,双手递给孙承宗,并说道:“这是宁远城全体军官写给皇上表决心的奏折,每个人都按了血手印。”
孙承宗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连连点头:“好,很好,辽东弟兄没有辜负本官的一片心意、数年教诲。本官明天一定转奏给皇上。三桂,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吴三桂说:“我们已经做好了长期抗击叛匪的准备。希望户部、兵部给予兵马钱粮、枪炮弹药的支援。”
孙承宗:“明天我领你拿着这个奏折,先去户部、兵部。”
红霞轻蔑地说道:“户部、兵部的那些官老爷,见到下面来人只会打官腔。孙先生若不领着三桂去。他们还指不定怎么刁难三桂呢。”
孙承宗只能摇头叹气,不好多说什么。
吴三桂却说:“孙阁老看看,咱们大明王朝的风气,成了什么样子?”
红霞赌气说道:“依我说呀,孙先生早就该辞官回家种地去,省的跟那些什么皇帝、宰相、尚书生闲气。”
孙承宗生气地说:“不许胡说。难道,我们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叛匪,打下宁远,打下山海关,打进北京城,荼毒万千生灵?”
吴三桂冲着红霞做了个鬼脸。
红霞一扭身走进了另一间卧室。
紫禁城内阁值房内。
温体仁坐在中间,孙承宗、闵洪学和户部尚书王有光、兵部尚书张缙彦坐在两旁。
温体仁开口说道:“孙阁老提出内阁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增援宁远的问题。请几位大人各抒己见。”
温体仁看了看张缙彦,张缙彦立即站起来发言:“现在叛匪大举进攻宁远,支援前方将士抗击叛匪,兵部责无旁贷。但当前朝廷海上的优势已经丧失殆尽,因为朝鲜已经完全臣服于叛匪,觉华岛等岛屿已经完全陷于叛匪之手,所以若想从山东登州、莱州支援宁远,随时都会受到叛匪的打击,看来可能性很小。”
孙承宗问道:“若是从山海关派出军队、发出物资增援宁远呢?”
张缙彦回答:“山海关现在所能派出的船只十分有限,恐怕也会受到叛匪从觉华岛上发起的攻击。”
孙承宗接着问:“若是从山海关陆路进行增援呢?”
张缙彦回答:“叛匪已经将宁远围得水泄不通,而且他们还在高桥驻扎了重兵,可以随时封锁山海关到宁远的交通。咱们陆上很难得手。”
孙承宗说道:“那就设法调集大批商船,快速从山海关出发增援宁远。”
户部尚书王有光回答:“山海关目前的物资储备十分不足,保卫自己也是捉襟见肘,根本无法抽出物资来增援宁远。”
孙承宗斩钉截铁地说:“当前形势十分危急,户部无论如何也要设法调集大批物资,兵部也要千方百计抽调精兵强将增援宁远。”
王有光面有难色:“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孙承宗诚恳地说道:“本官也知道兵部户部十分为难。请二位大人想想,宁远的将士更难,他们想守住宁远,随时都要流血、要拼命。”
王有光、张缙彦无言以答。
过了一会儿,王有光看了看温体仁。
温体仁沉稳地说:“兹事体大,恐怕要请皇上定夺。”
紫禁城乾清宫偏殿内。
崇祯坐在中间,温体仁、孙承宗、闵洪学、王有光、张缙彦、张维迎、朱纯臣分别坐在两旁。
孙承宗站起来,从怀中掏出奏折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说:“这是宁远前线所有军官联名写的奏折,盖有血手印,誓与宁远城共存亡。”
崇祯一示意,王承恩便走下台阶,接过孙承宗手中的奏折,返身呈给崇祯。
崇祯翻开奏折一看,面露喜色:“很好,真是我大明王朝的忠勇将士。传旨下去,所有军官每人官升一级。”
孙承宗拱手说到:“臣代替宁远将士叩谢天恩。但宁远还需要大量物资和兵马增援。”
崇祯问道:“方才你们内阁开会,商量了什么意见?”
温体仁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慢回答:“兵部户部都有一些困难。”
崇祯问道:“温阁老到底有什么打算?”
温体仁有些踌躇,似乎很难回答。
崇祯有些焦急:“温阁老,有话直说。”
温体仁又想了想,似乎下定决心,才开口说道:“臣与闵阁老商议过,为了保全实力,不如暂时放弃宁远,将关宁铁骑调回山海关。”
崇祯有些意外:“放弃宁远?为什么?”
温体仁拱手说道:“我大明在关外,只剩下宁远一座孤城,辽东叛匪的所有精锐已经云集城下。若是将两万多关宁铁骑拼杀殆尽,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宁远。那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
崇祯停了一下问孙承宗:“孙阁老什么意见?”
孙承宗朗声答道:“臣坚决不同意温阁老的想法。”
崇祯问:“为什么?”
孙承宗回答:“当年熊廷弼一声令下,我大明关外千里之地全部丧失。臣受先帝之命恢复关外,第一步就是在宁远构筑坚城站稳脚跟,随后锦州、大凌河等四十多座大小城堡都重归我大明版图。叛匪曾几次攻击宁远,均大败而归,甚至虏酋努尔哈赤就在城下被大炮击中身亡。宁远不仅是我们大明朝廷坚不可摧的象征,更是有力拱卫、支援山海关,进取锦州的有利据点。我们为什么要轻言放弃呢?臣斗胆断言,若是放弃宁远,不仅关外之地不能恢复,就是山海关也不能长保。”
闵洪学嘿嘿阴笑了几声:“孙阁老言过其实吧?天下第一关自徐达大将军修建之后,已经巍然耸立了二百多年,从未丢失过,当时也并没有宁远啊。”
孙承宗答道:“二百多年来,关外蛮族虽然也多次骚扰山海关,但他们仅有骑兵而没有大炮,所以从未得逞。如今孔有德、耿精忠这几个狗汉奸给叛匪铸造了大炮,使他们的实力大增,我们不能不小心。”
朱纯臣轻蔑地瞥了温体仁、闵洪学一眼,大声说道:“孙阁老说得很对,不能轻易放弃宁远,反而要在宁远多多储备军资,多派援兵。末将斗胆放言,皇上不要听那些无知官员的外行话。”
温体仁顿时觉得遭受了极大的侮辱,立即反驳朱纯臣:“朱公爷,这是御前会议,文武大臣都有发言的权利。本官以为,宁远一城孤悬关外,早晚不保。倒不如撤回关宁铁骑,为朝廷保全一支精锐,加强山海关城防。那些叛匪就是有些大炮,也制造低劣,难以对天下第一关形成真正的威胁。”
张维迎立即站起来,非常激动地说:“皇上,末将曾多次亲赴宁锦前线,深知其士气高昂,山川地势足矣为我所用。锦州历经几年的浴血奋战,虽然丢失,但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若是我们主动放弃宁远,那就是主动放弃关外大好河山。对得起多年来开疆拓土的列祖列宗吗?臣斗胆妄言,再有轻言放弃宁远者,立斩不赦。”
温体仁、敏洪学的脸色非常难看
崇祯似乎受到极大的鼓舞,非常诚恳地转过脸来,问孙承宗:“孙阁老说说,到底该怎么办?”
孙承宗拱手回答:“臣以为,宁远总兵吴襄带兵有方、布置得当,应该提拔为关宁总兵,宁远、山海关两处兵马由他统一调遣。宁远副将吴三桂,年轻有为勇气可嘉,可提拔为关宁副总兵,使其成为吴襄的得力助手。常言道,父子同心,其利断金。朝廷再调集大批军用物资、选拔精兵强将,迅速调往宁远,随时痛击来犯之敌。”
崇祯立即回答:“孙阁老的意见十分妥当,准奏。内阁督促兵部、工部、户部立即办理;推诿延误者,严惩不贷。”
温体仁只得拱手回答:“臣遵旨。”
崇祯又说:“孙阁老长于军务,朕请孙阁老驻扎山海关,督促吴襄父子见机行事。”
孙承宗愉快地回答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