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北门城头。
孙承宗、张维迎同吴襄等几个文武官员登上城楼。
孙承宗指着城外的一片开阔地说:“叛匪若来攻锦州,东门北门当是攻击重点。原先此处有许多民房,为了战略需要,本官已经命人全部拆除,居民已经妥善安置。”
张维迎有些不解地问:“东门外一马平川,岂不更容易叛匪的骑兵攻击。”
旁边的一个文官解释:“若是叛匪骑兵看到一马平川,放心大胆、毫无顾忌地攻击,便会遭受灭顶之灾。”
张维迎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妙,妙。
孙承宗:“请英国公随我来,再看一看大炮、鸟铳、弓箭射击阵地的安排。”
张维迎看了看大炮的射击位置和移动轨迹,又看了看鸟铳手、弓箭手的射击位置,连声称赞道:“好,好。真是远近高低各不同,立体交叉配置得太好了。”
孙承宗:“英国公不要光说好,你是武将世家出身,你多提提意见。”
张维迎想了想说道:“孙阁老听说过武侯连发弩吗?”
孙承宗点了点头:“听说此弩能一气连发十只短箭,近距离杀伤力很大。传说是诸葛亮首创,唐朝时在军队中曾盛行一时。”
张维迎:“若是守城士兵每人配备一支武侯连发弩,敌兵近了,便能大量射杀他们。”
孙承宗拱手谢道:“张公爷一定要替孙某办成此事,胜过送我两万雄兵。只是仓促之间工部到哪里去找这么多连发弩?”
张维迎:“孙阁老吉人自有天相。前些天,我与工部侍郎去库房查看,竟然有五万套连发弩。原来是给山东、浙江备倭军准备的,倭患已经平息,这批连发弩便没发出去。”
孙承宗笑道:“张公爷一定要替孙某办成此事。”
张维迎:“我一回京城,便请皇上下旨,尽快运到锦州来。”
孙承宗说道:“请英国公去看看其他几个城门。”
张维迎摆摆手说道:“只看这一个东门,末将便心中有数了。还是去督师行辕衙门,讨几杯酒喝是正事。”
孙承宗说:“孙某是个穷官儿,若想喝好酒、吃山珍海味。还真办不到。”
张维迎指点着嘲笑孙承宗:“昨天只喝了你几杯酒,你便哭起穷来,太小气了,太小气了。”
孙承宗道:“你是贵胄子弟,我哪里比得起你?”
在众人的一片哄笑声中。孙承宗、张维迎走下城楼。
走着走着,张维迎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孙承宗说:“孙阁老,末将想去大凌河看看。”
孙承宗有些吃惊,反问道:“那里的城池已经被皇太极彻底破坏,成了一片废墟,还有什么可看的?”
张维迎说:“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看了再说。”
孙承宗想了想,回头吩咐吴襄:“你同吴三桂点齐5000精兵,跟随我和张公爷前去大凌河。”
大凌河城废墟。
吴襄、吴三桂率领着五千精兵布置好外围警戒。
孙承宗、张维迎骑在马上,慢慢在废墟外面行走。
孙承宗指着一大堆废石头说道:“这里原先是大凌河最重要的北城门,祖大寿曾经率领几千兵马,同皇太极、多尔衮打过几次恶仗。其实,皇太极都没有占到便宜。若是粮饷弹药都能得到及时补充,大凌河城到现在也会巍然屹立。”
张维迎:“粮饷弹药真是很难运进来吗?”
孙承宗道:“皇太极一定是受了高人指点,用深沟、高墙将大凌河围困了三层,都如铁桶一般。吴襄、吴三桂等猛将率领四万兵马,冲击了三次,损失了很多将士,都没有成功。”
张维迎:“也许,皇太极吃尽了孙阁老步步为营、稳步推进的苦头,才拼了血本儿,不让咱们筑城大凌河。”
张维迎示意孙承宗走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悄声问道:“末将想乔装改扮混进敌营,接近祖大寿,探明他到底是真心投敌,还是一时权宜之计。孙阁老以为如何?”
孙承宗十分严肃地说:“不行,坚决不行!”
张维迎:“为什么?”
孙承宗:“你是钦差大臣,又是世代忠良之后,怎么能轻易深入虎穴?若是祖大寿真心投敌,你可就万分危险了。若是出了一点儿差池,孙承宗也是罪该万死。”
张维迎笑嘻嘻地说:“正因为我是忠良之后,为了国家大计冒点儿险也是应该的。况且祖大寿和我交情不浅,他也是个血性汉子,总不会轻易出卖我吧?我只有同祖大寿见过面之后,才能圆满地向皇上复命。”
孙承宗冲动地说:“请英国公以国家大局为重,不要再提此事。”
督师行辕后堂餐厅内。
五六个文武官员陪着孙承宗、张维迎频频举杯。
孙承宗看张维迎喝得也差不多了,便冲着一个文官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心领神会,站起来拱手道:“张公爷请慢用,我等还有一些公务要去处理。”
张维迎大度地一摆手:“去吧,去吧,我再陪着孙阁老喝几杯。”
几个文武官员走了,餐桌旁只剩下了孙承宗、张维迎二人。
张维迎略带酒意的说道:“孙阁老,你把别人支开,是有些机密话要对末将讲,请说吧。”
孙承宗说道:“本官与英国公也算是至交了,便实话实说吧。”
张维迎:“好。”
孙承宗道:“我听说,皇上接到大凌河失陷的消息非常震怒,坚持要驾临前线。此话当真?”
张维迎:“确有此事。完全是周延儒、温体仁火上浇油所致。”
孙承宗:“为什么又不来了?”
张维迎:“是末将与朱纯臣再三劝阻。”
孙承宗:“本官知道,二位公爷是好意。一是不愿意让皇上受颠簸之苦,二是怕皇上挑出本官的诸多毛病。但说句大不敬的话,真该让皇上来前线看看,将士们是怎样为国辛劳的;所谓关宁锦防线的金城汤池,是怎样一砖一石建起来的?大明王朝的忠贞之士,流汗流血都不怕,最怕的是被人曲解。”
张维迎:“孙阁老的丰功伟绩,朝野人人皆知。只是周延儒、温体仁那的等奸佞小人,心怀嫉妒、信口雌黄罢了。”
孙承宗:“只是这次祖大寿开城投降之事,本官罪不可赦。”
张维迎:“孙阁老已经尽力了。”
孙承宗:“人人都知道,祖大寿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的大将。这次却杀死副将,率领八千将士投敌,实在是我大明朝廷的奇耻大辱;也是我孙承承宗从政几十年的奇耻大辱。”
张维迎:“这些天,末将也反复思量此事。祖大寿也许有难言之隐。听说开城投降之前,已经饿死了好几千人?”
孙承宗:“确有此事,也是本官增援不力。祖大寿是辽东军人世家,几代忠良。不到万不得已,断不会出此下策,其中隐情还要细细考察。”
张维迎:“但是皇上会不会有耐心等下去?周延儒、温体仁会不会继续推波助澜?这些都至关重要。”
孙承宗:“这些问题我都想过。幸好这次皇上派英国公前来,才给孙某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张维迎:“最好,这几天咱们能派人同祖大寿联系上。”
孙承宗:“没那么简单。无论祖大寿到底是什么态度?短时间之内,皇太极都不会给他留下任何自由活动的余地。”
张维迎:“孙阁老对祖大寿了解很深,能不能说说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孙承宗:“从他与袁崇焕、与本官的交往来看,他绝不会是个反复无常的势利小人。”
张维迎:“末将怎么向皇上汇报此事?”
孙承宗:“本官先写一个奏折,请英国公代为转给皇上。”
张维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