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东直门外。
皇家乐队在城门外吹奏着欢快的乐曲。
全副天子銮仪在前面引导,崇祯在前,孙承宗落后一步之遥,二人缓缓前行。
周延儒、温体仁率领文武百官跟在后面慢慢走着。
红霞率领着几十个护卫排成方队,在前面的大路上等着。
崇祯稍稍放慢脚步,要等孙承宗与自己并肩而行,孙承宗却也放慢脚步,始终不肯与崇祯并肩。
崇祯一笑,扭身伸手拉住孙承宗的臂膀,说道:“孙阁老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与朕同行几步又有何妨?”
孙承宗赶紧推辞:“国之大礼不可偏废,臣不敢与皇上并肩同行。”
崇祯干脆停下来笑道:“孙阁老抱病赶赴边关,朕心甚慰,不想让那些繁文缛节影响君臣情谊。”
孙承宗:“皇上亲自来为臣送行,臣已是感激不尽,万万不敢再有僭越之处。”
崇祯笑笑,向旁边一招手,徐应元立即手托木盘走过来,木盘之上覆盖着薄薄的明黄锦缎。
崇祯伸手掀开明黄锦缎,露出下面折叠整齐的黑色貂袍。
崇祯说道:“孙阁老,关外风寒,朕把自己曾经穿过一次的黑色貂袍赠给你,或许能帮你挡挡寒气。”
孙承宗立刻跪倒在地:“御用之物,臣实在不敢领受。”
崇祯摆摆手,语气坚定地说:“这是朕的一片心意,孙阁老不要推辞。”
孙承宗三叩首之后才说:“皇上天恩浩荡,臣感激莫名。”
站在后面观看的周延儒、温体仁神情十分复杂。
崇祯弯腰伸手扶起孙承宗,吩咐徐应元:“去把孙阁老的战马牵来,朕要为孙阁老牵马坠镫。”
孙承宗赶紧辞谢:“皇上千万不要再那样做,折杀臣子了。”
崇祯一笑,不再坚持:“那就祝孙阁老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朕在京都等着你的大好消息。”
孙承宗躬身施礼:“借皇上吉言,臣一定尽心尽力。”
欢快的乐曲声中,孙承宗、红霞等一行人,渐行渐远。
锦州总兵衙门大堂内。
大堂正中帅椅后面的墙壁正中,悬挂着崇祯皇帝赠给孙承宗的黑色貂袍。旁边是孙承宗手书立轴,上面写着——温纶初下腊全消,百万同看帝赐貂。鹅鹳阵成青海岸,鹭鹓行对紫宸朝
孙承宗坐在大堂中间左侧的椅子上,祖大寿、何可纲、吴襄、吴三桂等将领围坐在他身边。
祖大寿问道:“孙阁老这次东来,只在山海关休息一天,就匆忙赶到锦州,有什么要紧事?”
孙承宗:“本官这次东来,原本是周延儒、温体仁搞的阴谋诡计,让我远离朝堂。其实本官也不愿意与这些龌龊小人共事,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但既然来到前线,就要为国家出力,将咱们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贯彻到底。”
何可纲:“孙阁老有什么具体打算?”
孙承宗起身,走到沙盘旁边。祖大寿等人赶紧跟过来。
孙承宗:“各位请看,锦州东面六十里是大凌河,本官想在大凌河建起一座城池,以拱卫锦州。”
祖大寿却有些犹豫:“大凌河原先有过城池,可惜被皇太极摧毁了。若想重建,恐怕不少费事。”
孙承宗问何可纲:“可纲有什么意见?”
何可纲:“祖将军说得有道理。”
孙承宗却坚毅地说:“什么叫积极防御?就是要把咱们的堡垒,不断地向前推进。前几年咱们建起了关宁锦防线,挡住了建州叛匪西进的步伐;今后咱们还要逐步建造大凌河、广宁防线,慢慢逼近辽阳、沈阳,最后彻底消灭叛匪。这才不辜负皇上对咱们关宁铁骑的期望。”
祖大寿想了想,随即说道:“孙阁老目光远大,我们望尘莫及,谨遵将令就是。”
何可纲等人纷纷表态:“谨遵将令,不辞劳苦。”
孙承宗点头笑道:“这才是咱们关宁铁骑的本色。”
祖大寿:“孙阁老,你下命令吧。”
孙承宗大步走上大堂台阶,站到书案旁边,大声道:“众将听令。”
祖大寿等将领立即排好队,躬身施礼:“末将在。”
孙承宗:“命令,祖大寿、何可纲率一万五千兵马、三万民工开赴大凌河,半年之内筑成大凌河城。”
祖大寿、何可纲躬身施礼:“遵命。”
孙承宗:“复宇,你们此去大凌河,一方面抓紧时间筑城,另一方面要时刻准备打仗。”
祖大寿点点头:“末将明白,皇太极一定不甘心让咱们安安稳稳筑城。让何可纲监督修城,末将督促兵马加紧操练,随时准备痛击来犯之敌。”
孙承宗:“很好。”
吴三桂在一旁沉不住气了,大声问:“孙阁老,我们干什么?”
孙承宗笑笑:“吴襄、吴三桂、宋伟听令。”
吴襄、吴三桂、宋伟立即躬身施礼:“末将在。”
孙承宗:“本官命令你三人,率领五万兵马驻守在锦州城,一方面加紧操练,一方面做好随时增援大凌河的准备。”
吴襄、吴三桂、宋伟:“遵命。”
孙承宗侧一侧身子,指着墙壁上的黑色貂袍说道:“各位将军请看,这黑色貂袍虽然是皇上赠给孙某的,却代表了皇上对辽东全体将士的关怀,代表了皇上希望辽东将士尽快收复辽东河山的心愿。从今以后,这黑色貂袍就永远悬挂在锦州总兵府大堂上,请各位时刻不要忘记皇上的嘱托。”
祖大寿等将领齐声应道:“皇上嘱托,永记心怀。”
辽东大凌河城。
远远望去,大凌河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城门楼子已经修好,北面的城门楼和连接四座城门的城墙,也已经修了一半。
何可纲正和几个民工推着大车,往北门运送石块,祖大寿骑着高头大马走过来。
何可纲赶紧离开大车,迎着祖大寿走过去。
祖大寿看着何可纲浑身的泥水,调侃道:“瞧你这蓬头垢面、满身泥水的样子,倒象一个地地道道的泥瓦匠。”
何可纲自嘲道:“地道的泥瓦匠师傅比我体面多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出苦力的搬运民夫。”
祖大寿笑道:“别诉苦了,咱们到那边说说话。”
祖大寿翻身下马,跟着何可纲走到路边的石块上坐下。
何可纲撩起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祖大寿说道:“孙阁老给咱们的半年工期,只剩下一个来月,能完成吗?”
何可纲屈指一算,摇摇头说:“够呛。”
祖大寿有些焦急:“军令如山,你可不能儿戏!”
何可纲有点儿委屈:“工程量这么大,工价银子常常不能及时到位,我每天着急上火,做好做歹地督促民工,真是尽力了。”
祖大寿看着何可纲黑瘦的面庞,体贴地说道:“兄弟,真难为你。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何可纲:“祖将军,你若是心疼我,就调派五千士兵帮我筑城。”
祖大寿略一思索,随即说道:“明天我就派八千士兵来,一切行动听你指挥。”
何可纲喜出望外:“太好了,祖将军真是我的大救星。”
祖大寿又说:“明天天一亮,我就快马奔赴山海关,面见孙阁老,请他想办法补足工价银子,让民工们吃好喝好,干劲儿十足地筑城。”
何可纲一躬到地:“多谢祖将军,多谢祖将军。”
黄昏,沈阳大清皇宫偏殿内。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
皇太极坐在暖炕上翻看《三国演义》。
范文程急匆匆走进来。
皇太极抬头笑问:“宫门都快下钥了,你匆匆忙忙递牌子求见,有急事吗?”
范文程跪地叩头。
皇太极:“免礼,坐下说话。”
范文程站起身,坐到炕边的圆凳上,问道:“皇上可知道孙承宗在大凌河筑城之事?”
皇太极随便点点头。
范文程:“看来皇上并不重视此事。”
皇太极:“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凌河只不过是弹丸之地,孙承宗就是建筑了一座城池,又能怎么样?”
范文程:“恐怕没那么简单。”
皇太极:“等他们费工费力又费钱建好了,咱们派兵马过去给他们拆毁便是,以前又不是没拆过。”
范文程拱手道:“请皇上恕奴才直言。如今情势不比以往,孙承宗自任辽东督师以来,便采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策略,先筑宁远城拱卫山海关,后筑锦州城拱卫宁远。在宁远、锦州城下我大清劲旅连连受挫,想来皇上记忆犹新。如今孙承宗建筑大凌河城,既能屏障锦州城,又能窥视广宁、辽阳,皇上万万不能轻视。”
皇太极沉思半晌,抬头问道:“范先生有什么主张?”
范文程:“决不能让孙承宗筑成大凌河城。”
皇太极欣然说道:“你点齐四万兵马,朕亲自率领他们赶赴大凌河,拆他个稀巴烂。”
范文程立即站起身来躬身施礼:“皇上从谏如流,我大清必能入主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