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内阁首辅签押房内。
魏忠贤笑眯眯地走进来,冲着叶向高拱手施礼:“叶阁老,老奴到你这儿讨口茶喝,方便吗?”
叶向高只得笑着答道:“魏公公这说的什么话,叶某的茶叶,虽比不上司礼监的名贵,估计也能凑合着喝。来人,给魏公公上茶。”
书办端上一杯清茶,放到魏忠贤面前:“魏公公请慢用。”
魏忠贤闻了闻茶香:“不错,叶阁老不愧是清贵世家、品茗高手。”
叶向高:“魏公公前来有何指教?”
魏忠贤:“叶阁老,千万别说什么指教,魏某只是个奴才,给万岁爷跑跑腿儿,传个话儿。怎么能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叶阁老相比呢?”
叶向高:“魏公公太客气了,有话直说吧。”
魏忠贤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双手交给叶向高,说道:“礼部侍郎崔呈秀、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等文武官员几十人,对万岁爷忠心耿耿,供职勤勉,成绩卓著。叶阁老与吏部商量一下,都提拔一下吧。”
叶向高接过名单,快速浏览一遍,微微皱一下眉头,说:“老夫对这名单上的人,大都有些了解,骤然提拔恐难以服众。再说,崔呈秀这种级别官员的提拔,必须万岁爷亲自确定,内阁才能拟旨。这个规矩,魏公公应该知道。”
魏忠贤脸色有些难看:“叶阁老,老奴对东林诸公一向礼敬有加,是不是诸公看不上老奴呀?”
叶向高:“魏公公与老夫讨论官员提拔,与东林党有关系吗?”
魏忠贤一时语塞,停了一下才说:“既然叶阁老不给老奴这个面子,此事以后再说吧。”
燕京魏宅小客厅内。
顾秉谦、魏广微、崔呈秀、许显纯等人,眼巴巴地看着魏忠贤走进来。
魏忠贤铁青着脸,把那份名单往桌子上一拍,破口大骂:“叶向高这个不识抬举的狗东西,竟敢当面顶撞咱家。”
顾秉谦火上浇油:“他从来就没把魏公公放在眼里。”
魏广微:“这个内阁首辅是不能再让他干了。”
崔呈秀:“这个老家伙家财万贯,从不贪污受贿,从不滥用职权,咱们还真抓不住他什么把柄,怎么下手呢?”
魏忠贤嘿嘿奸笑着:“抓不住把柄,可以逼他辞职嘛!”
顾秉谦、魏广微、崔呈秀、许显纯四人几乎同声问:“怎么逼?”
魏忠贤:“等着瞧咱家好手段吧!许显纯,叶向高住宅一带的治安归谁管?”
许显纯:“五城兵马司。”
魏忠贤:“兵马司归谁管?”
许显纯:“锦衣卫。”
魏忠贤冲许显纯招招手:“附耳过来,咱家给你一条锦囊妙计。”
许显纯凑过耳朵听着魏忠贤吩咐了一番,高兴地说:“此计甚妙,厂公等我的好消息吧。”
许显纯步履轻快地走了。
顾秉谦、魏广微、崔呈秀不明所以,瞪着眼看魏忠贤。
魏忠贤:“别看了,回家等好消息去吧。”
夜晚,燕京叶府大门口外,几个灯笼高挂着,照得大门口雪亮。
忽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几百个乞丐,聚集到叶府大门口齐声高叫起来:“我们要见叶阁老!我们要见叶阁老!”
叶府大门打开,几个气势汹汹的家丁手执刀枪冲出来,一看这么多乞丐,也不敢耍横了。
叶府管家出来问:“天这么晚,叶阁老已经睡下。有事明天去顺天府说吧。”
乞丐们吵吵嚷嚷:“不行,不行!我们是河南灾民,在京城乞讨为生。实在活不下去了,求叶阁老给找一条生路。”
叶府管家大怒:“叶阁老是内阁首辅,这些小事你们明天去顺天府说。”
乞丐们根本不听,各自把打狗棒敲得乱响,仍然齐声高叫:“我们要见叶阁老!我们要见叶阁老!”
一个家丁从远处跑过来,凑近管家小声说:“五城兵马司说,灾民向首辅请愿,他们不好派兵驱赶。”
乞丐头目打个手势,乞丐们闹得更欢了。
天,渐渐亮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忽然又有一大批太监聚在大门口吵吵嚷嚷。
叶府管家出来问:“各位公公,有什么事?”
一个太监说道:“我们都是年老退休的太监,生活待遇实在太低,请叶阁老给指条活路。”
管家说:“你们都归司礼监管,干吗找叶阁老?”
太监:“国家的钱粮都归叶阁老管,我们当然要找他!”
太监们齐声高叫,腔调和那群乞丐们一模一样:“我们要见叶阁老!我们要见叶阁老!”
夜色深沉,叶府小客厅内。门口太监们吵嚷声传进来,搞得叶向高十分烦躁。
赵南星气愤地说:“叶阁老,一连两天这样搅闹,肯定是魏忠贤在背后指使!”
高攀龙:“已经位居司礼监秉笔太监,赌棍流氓的本性丝毫不改。”
叶向高:“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障,老夫这个首辅还有什么脸面再干下去?”
赵南星吃惊地说:“叶阁老,大明朝廷还要靠你支撑,你千万不能萌生退意呀!”
叶向高:“你觉得咱们东林党还能有所作为吗?”
赵南星:“自万历末年,咱们东林党几经磨难,才有了今天这个众正盈朝的局面。叶阁老,你可千万不要气馁!”
叶向高:“众正盈朝?已经成为过去。你放眼看看,内阁、六部、地方督抚州县,大都是魏忠贤的党徒。”
高攀龙:“东林党人还得拼命报国呀,孙阁老他们还在前线苦苦支撑,咱们撒手,他们怎么办?”
叶向高:“老夫年逾古稀,实在没劲挣扎。二位,对不起,吾意已决,明天就递辞呈。”
赵南星:“叶阁老,你这样做,不是正好落入魏忠贤的圈套?”
高攀龙:“首辅大人,你这样做对得起东林党顾宪成等先贤吗?”
叶向高:“老夫太累太烦,没几年好活了,让我回家乡过两天安生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