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冲动了。
艾尔海森眼睫微动,他银白色的头发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黑灰,像是挑染过一般。
他的唇角扯起一丝惨淡无奈的弧度,又渐渐抿直,然后缓缓垂下了。
他不应该轻易地把神之眼交给楚源。
即使这个世界无法调用神之眼的力量,但那终归是属于提瓦特的东西。
如今,楚源被它引到了另外那个时空,其中避无可避地存有他的责任。
但,艾尔海森不禁思考,至少神之眼让她还能活下去,免于葬身火海的噩运。
大妈看到艾尔海森用满是血污的右手把额前几绺遮眼的碎发捋到后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天边燃烧殆尽的太阳洒下最后的余晖,把男人的背影拉长了。夕阳无限,他的每一步仿佛踏在碎金上,竟显出一派孤清和萧索。
艾尔海森把套在外面的风衣脱下来,卡其色的衣服已经布满烟尘,变成黑灰色,边角部分被烧毁了不少面积。
艾尔海森没有扔弃,他把这件破破烂烂的外套搭在臂弯里,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他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思考如何应对楚源周围的亲朋好友和领导同事等等----楚源不像他,他没有亲人,可以孤身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不需要挂念和解释什么;但楚源有父母,她忽然人间蒸发,必定引起怀疑和担忧。
但此时此刻艾尔海森满脑子想的都是楚源到了提瓦特怎么办:她会去哪里?严寒料峭的至冬?还是危机四伏的稻妻?
楚源需要保护,需要陪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艾尔海森明白她的性格,她不是那种喜欢冒险的人。
楚源只想要被普通而又温馨的气息包围,只想要有把握的安全的未来,只想要人生的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和稳健。
但她现在却被抛到了那个充满变数的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
独自一人,在那个满是神迹的大陆,没有家,没有认识的人,又没有自卫的力量,还不了解那里的规则.......
理智告诉艾尔海森这不是最糟糕的结果,至少楚源没有像那些不幸的人一样葬身于茫茫火海,没有遭到火舌的舔舐,可是艾尔海森不由自主地会感到自责。
或许,楚源需要一种被呵护的感觉。但他作为她的男友,没有把这种感觉传递给她。从这一点上看,是他的失职。
在一家酒吧的门口,艾尔海森停下步伐,他犹豫了一下,而店员见状,早就勤快地给他拉开了大门。
艾尔海森微不可察地叹息,他走进去。
酒保很有眼力见地朝他打招呼:“帅哥,晚上好,需要点什么?嗯?”
艾尔海森轻点了下头:“Bnco,加冰,谢谢。”
酒保一边热情吆喝“好嘞”,一边偷偷打量这个男人:右手落在兜里,头发有些脏乱,脸上也带着一些新鲜的伤口,身形修长而匀称,雪白的丝绸衬衫被漂亮笔直的肩线撑出弧度来,虽然粘了灰,但仍是美观的。
阅人无数的酒保猜测这个男人应该是个有钱的公子哥,估计是和别人打架了,而且看这模样,没有占上风。
不应该啊......酒保望着艾尔海森走至一张靠窗的桌子边坐下,闲的没事开始腹诽:这么高的个子,看起来也蛮有力气的,却被揍得这么惨?难道是对方人多势众?
酒保偷偷看艾尔海森,想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但艾尔海森转脸望着窗外,头偏得太厉害,从酒保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他的侧脸。
服务员端来了酒。艾尔海森终于收回视线,拿起这杯龙舌兰,仰头就往嘴里灌。
不同于之前的香槟,这杯龙舌兰的味道很呛人,它是浓烈而苦涩的。
让艾尔海森想起火灾里的滚滚浓烟,喉咙被它刺激得有些麻,带着腥味和焦糊感。
艾尔海森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停跳了,急需要这种偏痛的刺激让它重新跳起来。
酒保盯着艾尔海森看了许久,他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特别,他的打扮和外表充满了各种矛盾的元素,但他完美地把它们融合在一起,让人看久了觉得:本该如此。
光凭外表,酒保就笃定艾尔海森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他的经历说不定比他的外貌还要吸引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酒保随便端起一杯低劣的酒水,朝艾尔海森那桌走过去。
“嗨,哥们儿,”酒保往桌边一靠,没有坐高脚凳,他尝试着和艾尔海森攀谈,“你是有心事么?”
艾尔海森把目光转向酒保,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你这样子......”酒保知道怎样做可以让对方放下戒备,然后顺势开启一个话题。他故作自然地笑了笑,“是和别人打架了吗?”
艾尔海森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的时候,他已经调整好表情,朝酒保微微一笑。
“抱歉,我应该回去梳洗下的。”
但艾尔海森微笑的样子并没有多少抱歉。酒保看见他把右手放到了桌面上。
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可艾尔海森似乎察觉不到疼痛,眉毛皱都没皱一下。
“让我猜猜,”酒保留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钻戒,自作聪明地笑了,“是不是情场失意?你在这里喝酒,多半是因为女人吧?”
艾尔海森看了看面前的人,墨绿色的眼眸宛如须弥清晨那些飘散着雾气的森林,让人休想窥见一丝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