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认为自己这段时间活得挺舒适,只是大概习惯了楚源以前的陪伴,他偶尔会感到孤单和无所适从。
所以,习惯是个挺麻烦的东西。
这段时间里,艾尔海森独自一人,没有任何社交。他自嘲地想,换作楚源,估计要焦虑着急死了。
“社交”“人缘”,这些不会给艾尔海森带来所谓的安全感;与之相对的,“独处”“孤立”,这些也不会让艾尔海森丧失安全感。
每次当艾尔海森怔然地望着被刀口割开后汩汩流淌的鲜血,他都会不禁思考这些粘稠的红色液体是否也是不正常的,而自己何时才能得到一份正常的血检报告。
正值下午,不到五点钟,天色暗了下来。乌云密布,黑压压的翻涌着,艾尔海森朝遥远的天际投过去淡淡的一瞥,然后不疾不徐地走入室内,把未完成的画作留在阳台。
阳台窗户是半关的。玻璃上忽然多了一滴水珠,很快又是一滴,乌云终于承受不住,玻璃上的水珠汇聚成一条条水流,暴雨砸下来了。
夏季的雷阵雨是恼人的,但艾尔海森无所谓,他隔着玻璃,悠闲地望着越下越大、来势汹汹的暴雨,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晦暗不定的天色。
但楚源不喜欢。
因为她正打着伞走出公司大门。
自动门在她身后合上的一瞬间,她踏入雨帘里,身上立刻被打湿。浅紫色的长裙变为深色,布料黏腻地贴着她的双腿,这种紧贴的潮湿感觉很难与待在室内的闲适挂钩。
楚源今天正常下班,她计划着去医院看望奶奶,和老人一起吃个晚饭。
原本在办公室里,她犹豫要不要等雨停再走,但最后,她一咬牙,还是固执地准点从门口出来。
于是她走进了四处乱飞的风雨中。骤起的风把伞吹得歪歪斜斜,楚源忽然后悔了,但现在浑身湿漉漉地退回去也于事无补。
她心里没什么抱怨的欲望。毕竟,一把小伞无法抵过疾风骤雨。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顷刻间,楚源觉得虽然她在老人跟前说自己活得很好,但其实她生活一点也不好。
手里的伞就像自己一样无力,无力到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
身后有人叫她:“楚源,楚源!”
楚源回头看,身材修长瘦削的少年站在自动门外,与雨幕的交界处,雨水打湿了他的运动鞋和裤脚。
他手中拿着一把还没有撑开的黑色雨伞,雨势凶猛,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喊道:“雨这么大,等一等再走吧!”
楚源顿了顿,她摇摇头,朝莫岚安小幅度地挥挥手:“不,我现在就走。”
雨声盖住了她的声音。莫岚安没听到。
下一刻,少年撑开伞,几步追了上来,他又重复:“如果没什么急事,不如等雨停再走,这样走会感冒的。”
楚源捏着伞柄,微微笑了一下,反问:“那你不也是一样?”
莫岚安也笑笑,露出一边的虎牙,他很自信地回答:“我是男的,身体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