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天气不算冷。
傍晚放学回到家,李文健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小卡纸,什么也没说就递给李若风。
李若风见他很害怕的样子,问:“女同学送的?”
李文健还是不说话,李若风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
卡纸上面写了他的名字,还画了他的样子,只有头部,竖起的小寸发。
不得不说,那孩子画得很不错,发型、表情和伸舌头的样子,生动极了。
李若风好笑道:“画得很像,这女生画功不错,很用心。”
她凑近去看他两眼:“原来我儿子那么多女生喜欢的。”
李文健小脸飞上了红霞,羞涩地跑了。
这天放学,李若风刚到学校楼下,李文健的班主任就找她,说李文健弄伤了,叫她带他去看医生,因为校医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李若风上到教室门口,副班主任把李文健叫了出来。
她看见李文健的右脸颊有个挺深的伤口,里面还有个黑点。
副班主任说,李文健的伤是被铅笔戳的,她把周健叫了出来,站在教室门口。
李若风一看见他,就说:“又是你!那次就是你打他的!”
去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放学的时候,在学校的大门口里面,李文健很开心地叫了一声走在他前面的一个同班男生的名字:“周健。”
周健回头一拳就打在李文健的背上,而且很大力,李文健愣住了。
李若风问他:“你为什么打人?”
周健举起手,还想再来。
李若风很严肃地瞪着他,说:“你还敢?”
回家以后,当晚她就在班群里说了这件事。
周健的妈妈说问过周健了,他说他不记得了,他妈妈也道歉了。
她说完这句话,看见那个孩子随即耷拉着脑袋垂着眼皮的样子,忽然就有点心软了,没再说下去。
站在旁边的李文健对她说:“妈妈,他不是故意的,他知道错了,他已经道歉了。”
李若风没说话,比起去年,李文健比周健高了许多。
李文健的伤很可能会留下疤痕,说她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小孩子总是会这样那样,只要不是故意的就算了。
李文健要去操场玩,他去装水喝的时候,遇见学校的保洁阿姨。
保洁阿姨看了看李若风,似乎早知道他受伤的事,很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很痛?要叫妈妈带你去看医生。”
李若风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后来李文健告诉她,当时周健也吓哭了。
第二天,班主任跟她说,李文健看医生的钱可以叫周健的家长赔,李若风说算了。
周健的奶奶打电话给她道了歉。
只是李文健这几天都没有去参加游泳训练,因为担心伤口感染,李若风向林楚云请了假,但是仍然参加下午的体能训练。
后来有一天在教师办公室外面遇见周健的奶奶,大概又被叫去了见家长,拉着她问孩子是不是都难教。
一周后的下午,是学校的家长开放日。
这天有几项亲子游戏,班主任提前在班群里上传了游戏示范的视频,李若风打开来看,中间那个穿着一套暗蓝色运动服,身材高大挺拔,动作极之洒脱流畅的男青年就是林楚云。
游戏在学校的操场举行,满满的都是人,家长和学生排着队玩游戏,然后跟着音乐一起做操、跳舞。
李文健很高兴,他的脸还没好,上面还有一个清晰的黑点,李若风看着他的笑脸还有点揪心。
有个环节是家长抱小孩子的,很多男性家长都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孩子。
李若风可以抱起李文健,但是她可没有力气举高他。她抱了李文健一会就把他放下,然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对于别的被举高的孩子,李文健并没有露出羡慕的表情,相反的他很淡然。
她听见后面有人叫:“李文健。”
声音很清朗,有点熟识。
她还来不及回头,就有一道人影从身后来到她前面,俯下身对李文健说了什么,接着手臂一动,抱起李文健就高高地举了起来。
李若风抬头看,温煦的阳光下,她只看见林楚云的后背,宽阔而挺拔,黝黑健康的脖颈,干净利落的短发。
李文健被高高稳稳地举着,比周围所有人都高,他的小脸荡漾着欢快的笑容。
两个男人的长相都异常的出众,不时引来其他家长的目光。
随着音乐声停止,活动也结束了,人群渐渐散去,第二天就是周末,学校的住宿生也会回家,操场上又安静了下来。
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抬手拢到了耳后,脸上带着浅笑却没有抬头去看站在面前的青年,只轻声说:“谢谢林老师。”
她摸了下李文健的小脸,又说:“回去了。”
李文健意犹未尽,仰着小脸看她:“妈妈,我还想玩。”
今天聚集的人多,操场上难免没有平常干净,她看着远处,语气轻柔:“下次再玩,林老师也要下班的。”
林楚云默默地看着她,并未说话。
她牵起李文健的小手,说:“林老师再见。”
李文健回头:“林老师再见。”
林楚云看着他们走上远处的台阶。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田军朝他看的方向望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还看呢?都走远了。”
林楚云收回视线,回头看了看这个学校里唯一比他高大的同事和室友,无奈地笑了笑。
田军把手里的篮球晃了晃:“来一场?”
林楚云坦然答允:“好。”
说罢脱掉外衣随手放在篮球架下,两人对垒起来。
一番龙争虎斗,直到暮色四合,大汗淋漓才停下,两人分别坐在篮球场上喘息着休息。
田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了眼对方:“喜欢就去追,干看着有什么用?”
两人相处了不少时日,彼此之间多少有些了解,既是同事又是朋友。
林楚云双手撑地,身体后仰,望向夜空,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以作回应。
那人就像天上清冷的月,对他客气又疏离。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总不能直接跟她表白吧?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后果,估计日后看见他就会像见鬼一样躲得远远的。
“你是怎么追到你媳妇的?”他问。
田军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媳妇追的我。”
说着嘴角上翘,似在回味什么。
田军的家在D镇,他媳妇叫袁敏昭,家在城区,两人刚登记不久,两家的父母凑钱给买了一套房,现下小夫妻俩正积钱装修。
球场上空旷,冷风吹来,汗很快就干了,林楚云起身捡起外衣穿上,伸手接住了田军扔过来的篮球。
田军往身上套着衣服,还是没忍住要点拨一下:“她儿子不是在你的游泳队吗?总有机会的。”
林楚云豁然开朗,内心的纠结一扫而空,灿然一笑:“去哪里吃饭?我请客。”
田军骂他一声:“你妹啊,你这牙齿不去拍牙膏广告可真是浪费了。”
林楚云随手把篮球抛进了体育室门边的四方框,“别胡说,我没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