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天,沉闷的空气,偶尔令人有窒息感。
李若风坐在公寓的餐桌前,看着落地玻璃外傍晚的天空,拿着筷子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碗里的面条。
她没有胃口,最近一直都吃得很少,脸更小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扔下筷子,换了鞋就下楼。
她急匆匆跑到最近的一间自选药房,随便在货架上拿了几盒低价的药,最后拿了一个印着验孕棒的小盒子混在其中,她不再顾忌什么,付了款就回了公寓。
她拆开小盒子的包装,拿说明书出来仔细地看,上面写着采用早晨的第一次尿液进行检测会更容易检测出来。
她很怕,内心忐忑不安。
晚上她早早躺上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万一结果真和自己惧怕的一样怎么办?
她的月经一向都非常准时,一天也不会差,每次都要来六天,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最近她情绪不太好,都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直到大半夜她才疲倦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她便拿了验孕棒去了卫生间。
看着上面显示着的两条清晰的红线,她的脑袋轰地炸开了,颤抖着手,浑身冷汗。
果然,她从来就没有走过好运。
她换了衣服,下了楼,去跑了一小时步,直到浑身湿淋淋的才回去。
她明明跑得很快,为什么肚子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她洗了澡,有点头晕,休息了一会才出门去上班。
路上买了一块蛋糕和一盒鲜牛奶。
李若风在电梯里遇见凌玉冰,凌玉冰看着她的脸说:“若风,你脸色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若风说:“没事,就是有一点点头晕。”
凌玉冰又说:“那要不要请假休息一下?”
李若风说:“不用。”
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好在工作上也没出什么错。
下班以后她又买了验孕棒重新验过,还是两条红线。
晚上她就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在网上不停搜索,可是越看越慌乱。
不生下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打胎、人流,这些字眼在她脑海里掀起从没有过的冲击!
她很怕!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可是这次她逃避不了!
她摸着自己扁平的小腹,猛地使劲按了几下,并没有什么感觉。
一连几天,她都拼了命似的每次都跑上一小时,直到大汗淋漓,疲惫不堪,可除了有些头晕以外她的肚子没有任何不适,这不禁令她怀疑买的验孕棒是不是有质量问题。
周日早上,李若风去人民医院挂了妇产科的号,人很多,当中年女医生问她看什么时她说月经过了还没来,她说自己可能怀孕了,中年女医生就没多问,直接开了验尿和B超的单子给她。
化验单上写着结果,没有侥幸。
她拿着B超单去排队,等了一会才到她。
女医生二十八九岁,长得挺美,侧面看着有点倨傲,示意她躺上床,露出腹部,在上面倒了些黏的液体,然后拿探头抵在上面轻缓地动着。
女医生看着电脑屏幕,淡淡地说:“怀孕了。”
然后又说:“早孕。”
李若风扣好牛仔裤的钮扣,低着头,对女医生说:“谢谢。”
在她转身时,女医生问:“要吗?”
李若风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想,女医生或许是因为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孩太多了,所以才随口那样问。
临近中午,医生也下班了,要看也只能等下午。
李若风拿着B超单,看着上面那一团黑的影像,里面有些白光,她不会看。
她在医院外面走着,找了一个有绿化带的地方坐。
她很想哭,可是哭有什么用?
她必须要在肚子显现出来前处理掉,过了三个月要引产,那会更可怕。
可是她现在就很怕啊!那也是她的孩子!
她在惧怕与矛盾的煎熬中挣扎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又如此难熬。
终于挨到下午,她又去了中年女医生那里,开了手术的单子去交费。
在手术室外,原来排队做手术的女人不少。
听见护士叫她名字的时候,她站起身,忽然觉得手脚发麻,脑袋昏沉,眼前白茫茫一片。
她浑身脱力,用尽力气想攀住旁边的墙壁,却怎么也攀不住,随即眼前一片漆黑,就倒了下去。
李若风醒转的时候躺在一张长椅上,过了没多久她被扶到了医生桌前的椅子坐下。
对面的女医生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她气势汹汹地质问:“你男朋友呢?”
年轻的女医生并不是态度不好,更多的是恨女孩不懂得自爱的愤慨,也恨不负责任的令女孩怀孕的男人。
李若风还没有完全清醒,她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女医生放缓了声音,边写着单子边说:“你血压很低,不能做人流手术,一会儿你去把手术费退了。”
然后对旁边的一个护士说:“你带她去。”
李若风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门口,一个女孩走过来低声问她:“你也不能做人流吗?”
女孩大约二十三四岁,染着黄的直发,涂着蓝色的指甲油,嘴唇上涂了近黑色的唇膏,有点酷,但是脸色蜡黄,有些憔悴,她手里也拿着单子。
李若风问:“你呢?”
女孩说:“我上个月才做了人流,这里的医生不肯给我做。”
李若风又问:“你不打算生下来吗?”
女孩说:“我男朋友不想要。”
李若风:“那你怎么办?”
女孩:“我男朋友有个亲戚是那边那间医院的医生,以前给我做过药流。做药流不用刮宫,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女孩小声说:“那时候我都看见流出来的手脚了,很小的……”
李若风:“不是说月份很小才能做药流吗?”
女孩:“因为那个医生是亲戚,说可以的。”
女孩说的那间医院也是本市的公立医院。
李若风去那里挂了号,女医生戴着口罩,态度不是很好,她说:“这里只有人流手术,没有药流,你去人民医院吧。”
女医生又说:“再说要是药流流不干净,还是要刮宫。”
李若风说:“我去过人民医院了。”
女医生说:“人民医院都不做的,我们这里就更不会做了。”
李若风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样的事,奔波了一天,她身心疲累地回了公寓。
她想,如果她的血压在短时间内升上去,是不是就可以做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