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走了,留我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静静地发呆。
在这次不完全算商业洽谈的见面里,我并不是一个成功的谈判者,整个过程里,我都陷入了陆峰的谈话节奏里。
但是这又怎么样,技巧并不是影响结果的最终因素。
陆峰太自信了,自信得有些霸道,长期的高高在上让他在面对我的时候已经不屑于思考,毕竟我这样出身的人,在他的眼里,只是蝼蚁,甚至连蝼蚁都不如,我连入他眼的资格都没有。
陆峰已经习惯了他的无所不能,因为他们掌握了权利和资本,所以他们有绝对的资格来蔑视我这样的人,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年轻人指手画脚,想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必须做什么。
他们可以说996是福报,可以说低工资有利于上进,可以说年轻人要服从...
陆峰甚至都没想到过,我会拒绝和他做这一场交易,甚至他因为怕我太愚蠢将光熙当成两百万捡的一个估值千万的大便宜,装模作样地让他的助理做出一系列的尽调报告,想要让我认清现实。
在他的眼里,除了底层人的愚蠢,我没有拒绝他的原因。
可能陆峰临走之前,在我的愚蠢之上,又多加了一个贪婪的标签。
......
会议室的门打开。
岳望舒和刘亚飞走了进来。
“杨总,融资谈得还顺利吗?”
刘亚飞装模作样地问道。
“你不是刚才去送他了吗,怎么没问他?”
我笑着回应刘亚飞的话,脸上的肌肉蠕动,忽然让我意识到,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有了戴面具的城府。
最终这一点,我归结在陆婉婉的影响,我一直在下意识地模仿陆婉婉的思维和行为。
“陆总并没有搭理我们。”
“谈得顺利陆峰怎么会不搭理你们?没谈成,陆峰提出来的条件是让我吃一坨屎,我没同意。”
刘亚飞和岳望舒相视一眼,齐齐愕然,刘亚飞不可置信地问道:“杨总,真的假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啊,有钱人有些怪的癖好不很正常嘛?关键是我咽不下去,听说那玩意糊嗓子,恰好我有咽喉炎。”
玩笑罢,我站起身对着两人说道:“去忙吧,该怎么做怎么做,就像陆峰没来过一样,现在这个时期的光熙凭什么得到资本的眷顾,还是江城资本的陆峰,用脑袋想这也只是一个闹剧。”
刘亚飞看着我,思考了片刻之后,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默默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望舒,明天早上安排王炎和赵可汇报一下工作进展,让刘副总到时候也到场听一下。”
我想了想,对着岳望舒嘱咐道。
“嗯,他们的工作进展都不是很顺利,但是他们都在努力,杨总,刚才那个江汉投资的陆峰陆总真的给你提出那么离谱的要求啊?”
岳望舒应道,随后不动声色地转移了一个话题。
“是啊,现在我都有点后悔,应该当时捏着鼻子一口一口地咽下去,关键是它糊嗓子啊,糊嗓子你懂吗?”
我的话让岳望舒大惊失色,控制不住地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
而我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思索着接下来光熙的路应该怎么走。
听了江汉投资的尽调报告,我对于光熙的情况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艰难,之前我给王炎和赵可所谓的工作指示多少有些闭门造车的自以为是了,特别是对于供货商,我并没有给出合理的解决办法。
而王炎也理所当然不会有解决办法,事情的根源出在光熙的流动资金短缺的问题上。
我当时的想法是光熙欠供货商的货款,只要钱还清了,他们自然愿意和我继续合作,针对一些态度强硬恶劣的商家,押后结算货款,就能让他们乖乖地就范。
可惜,信任的崩塌是不可逆的。
眼下钱已经进入了光熙的账户,和供货商对耗到强制执行对光熙没什么好处,只能和那些想要落井下石的渠道商一样,给人留下一些蝇营狗苟的卑鄙可笑印象。
解决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方法的精妙,而是在于靶向的精准,只有命中问题的根本,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
我打算,周一的时候,再去筹集一些资金。
......
中午临近饭点,我回到户部巷里。
陆婉婉早已不在奶茶店里,打了一个电话,得知她早已回了江城投资的办公室。
刚才她的父亲给予我的印象实些深刻,让我下意识地将她们父女俩相对比,这种对比之下,我才发现,她们父女俩竟然在某些地方的确存在着高度的相似。
这种相似,大概是他们父女关系闹到如此程度的根本所在。
挂断了电话,我和秋霁月走出奶茶店。
“秋妹儿,你说明天咱俩会不会传绯闻?你和我一起吃饭,你的粉丝们不会生气吧?”
我笑嘻嘻地对着秋霁月问道。
“你以为我是大明星啊,还传绯闻呢,你的公司怎么样了现在?”
“不怎么样,就像是娶了个媳妇,本来以为给了彩礼就万事无忧了,结果现在马上要上花轿了,那边又说还要什么改口费洞房费......”
我好心态地调侃道。
“我们那边没有这样的习俗啊。”
秋霁月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偏离了话题,连忙补充道:“光哥,我听说你不是已经投入不少钱了嘛,现在还有钱继续投入吗?”
“有钱,就是开个玩笑,别担心。”
我笑着说道。
“好久没见过你开玩笑了...”
秋霁月歪着头看了我好一会儿,笑道。
“总崩着会累嘛,我想换个频道。”
我朗声大笑着说道,跨越了情绪的掌控之后,我活得终于有那么一番人样,比起两个月之前的自己,我的名下有了一套八十九平的房子,一辆宝马牌的车子,还有一个由我控制着的公司。
只是,我当初梦寐以求的东西,此时对我来说,却已经没有太多的执着,甚至我已经做好了失去它们的准备。
毕竟此时我连我爱的人都失去了,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