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我爸最近准备和高慧娴打官司，争夺光熙，还有我姐的遗产，我姐有遗嘱，如果光熙拿过来，你要替她把光熙做大做强。”
林向阳在低着头沉默许久之后，递给我一支烟。
“争夺遗产？你们这些有钱人家庭真的会玩，你姐最后说了什么？”
我冷冷地嗤了一声，将烟点燃。
“和你有关的事情就是把光熙电商和南湖林语的房子，让我爸拿下来过户给你，这是她最后的请求。”
林向阳说道。
我没想到林熙最后的时刻，竟然还担心着我的生活，大概她明白，我这种人，终究会抛下与她同生共死的誓言苟且一生，她知道我死又不想死，又担心我活又活不好，所以把她这些年的心血都交付给了我。
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不知道林熙最后的心理历程，但是我现在并不能下定决心去离开这个世界。
却又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而活下去。
只能挣扎。
“她葬在哪里？”
“汉川，我老家。”
......
从汉川回来的时候，已是天黑。
我以为自己看到墓碑上的名字，会哭得血泪横流，却并没有，在那一刻仿佛天上的阴云密布压城欲摧，可能是因为药物的抑制，我没有太多的悲喜。
像是一口气梗在胸口，整整一个下午，我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有些痛苦就在闷声不响里，渗进了骨肉里，这是我终其一生，难以剥离开来了。
在出租屋里，我一个人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不知如何是好。
房门打开，秋霁月和李小萦提着装着药的小塑料袋子走了进来。
我忽然很想哭，看着秋霁月，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秋霁月慌忙抱着我，拍着我的脑袋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感觉脑壳与脑仁分离了，随着我的晃动，将我的痛苦和人生搅拌在一起，囫囵成看不到希望的底色。
“我应该怎么做啊？应该怎么做？”
我嘶哑着声音，对着秋霁月哭诉道。
“光哥，逝者已矣，林熙姐一定想要你能快乐阳光地过好这一生，替她好好地活着。”
她摸着我的头劝慰道。
我轻轻地推开她，靠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抹了一把脸，拿出烟点燃。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过好这一生了。”
我失了希望，却又没有失去活着的意志，生和死之间的撕裂挣扎里，我连选择都没有勇气。
李小萦端来一杯热水放在我的面前，然后说道：“杨光，我同和你一样，你没有林熙，我和陈舟分手了，都是大几年的感情，你觉得我不难过吗？你陷入思维的误区里，而我陷在奶茶店里，你说我们这样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没有像你那么聪明，所以我总是不去想活着的意义，活着就是活着，没什么意义，我以前对陈舟掏心掏肺，连他勾三搭四我踏马都能容忍，结果呢他感动了吗？你说为别人而活自己得到了什么？有什么意义？”
“你说我为什么要开这个奶茶店？陈舟家里给他安排了个工作，总想让他找个有本事稳定的女人，我呢，也傻，觉得自己做生意有了稳定的收入，总能让他妈看入眼了吧？结果现在不仅是自己陷进去了，还连累了家里人。”
李小萦说着，也眼泪涟涟地哭了起来。
我侧过头看着李小萦，轻声说道：“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天晚上他没回家我就知道，他去哪里了。”
李小萦拿起纸巾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咬了咬牙说道：“本来过几天我们就应该把结婚的事情定下来，但是我在心里想了很久，我改变不了他，也接受不了他现在的样子，哪怕结婚以后，他也不会因为我有任何改变，我决定放手，他也在权衡，现在是最好的选择了。”
“你们上学的时候，不也挺好的吗？马上从蓝校服走到白婚纱了，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叹息一口气，惋惜的说道。
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变成这样，变成了我安慰李小萦，只不过此刻，我忽然没那么难过了。
很多事情，人心中是早就有了选择的，偏偏连自己都不愿意面对，喜欢逃避，非要去找一个借口。
我知道，我没有那么愿意去死，我想活着，却惭愧自己对林熙的感情站不住脚，又找不出一个理由，于是这才痛苦。
自欺欺人是痛苦，连自欺欺人的理由都找不到，更痛苦。
“就之前收我们保护费的那临时工，一没编制二没社保的，上任之前就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街溜子，人人嫌人人骂，现在呢，当了狗腿子管上我们那条街之后眼睛长天上去了，四十的烟都看不上，说话还拿几句官腔，你说他是怎么变了的？”
李小萦不屑地说道：“还不是有了一点权力，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呗。”
“陈舟不是那样的人吧？况且他也不过是个小科员吧？”
我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些东西也并不好说，毕竟每次聚餐陈舟提出来的酱香酒不是假的，这个时代，都是自私的，学生们哪怕说一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估摸着都要被一顿智商检测了。
说到底，在这个层次分明的社会里，是我们实在太过底层。
“咱们还啥都不是呢，不说这些了，晦气，我去洗洗睡。”
李小萦对着我笑了笑，看着我状况稳定，也便不再多说，站起身朝着房间里走去。
“秋妹儿，这些天麻烦你了，后天的药我自己去领。”
我拍了拍秋霁月的脑袋，感激地说道。
“光哥，我不相信，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自己去做个全面检查，我感觉最近没什么问题了，这个药有依赖性，而且副作用不小，我不想吃了。”
“医生说不吃不可以啊，戒断的话也要循序渐进，否则就会复发的。”
“我肯定会去问医生的，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
我坚定地说道，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浑浑噩噩。
“那后天我跟你一起去。”
秋霁月倔强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