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闽立刻派人去联络那江湖人士,和人约好了在城外西边儿的杨柳淀见面。
这边接头的安置好,杨闽和郭台明便全身心忙起来,每日夜深人静之时,便从军所里偷运出一批兵器或者甲胄之类的物件,就这么忙了好几日,终于赶在约好的日期前一晚,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杨闽瞧着那几只大箱子,只觉得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已经在朝着自己招手了,他心里头高兴,今儿一早又叫人给顾遂远送了些好东西去,日后,少不得要顾遂远伸手帮忙,这点小利益,他不会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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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午时,庆和坊里的客人便多了一倍不止,陈集和无咎公子要了一处二楼临街靠窗的雅间坐着,底下有说书先生讲故事,二楼楼梯口上来的地方又搭了一处开阔的台子,雅间里的人撩起门口的帘子都能瞧见台子上抱了琵琶柳琴的怜人。
她们弹得小调回回都是随着说书先生的故事而变,若是今儿讲些王孙公子永失所爱,这调子就转悲些,若是今儿讲的是大将军立战功,这调子自然就得高昂些。
眼下外头的小调凄凄切切,底下说书先生正讲到将军战死,山河破碎,座中人无一不垂首抹泪,各个儿都红了眼眶。
陈集听了一会子,扭头对身侧的无咎公子说道,“该让万年先生来学一学,这故事讲得还有几分新意。”
“各有各的好吧,这故事不适合四九城。”无咎公子摇头,最近万年先生都呆在四九城内,城中居住的散客大半都被安置到了义庄上,人空了许多,生意自然也不如从前,但三六九教的江湖客但凡路过此地,也还是会进去坐坐,万年先生最近讲得都是些江湖故事新编,侠肝义胆之辈爱听这个。
至于什么将军征战十年归之类的事儿,在满星河大约是行不通的。
陈集挑着眉,“那也该让万年先生学一学,以后,他也不能只讲江湖事迹。”
无咎公子顿了下,旋即笑起来,“回头我和先生说一声。”
“让他好好准备着吧,故事,总得讲得动人心魄,才能叫人听进心底去。”陈集说完,起身抻了个懒腰,顺势走到临街的窗边往下看了一眼,“时候差不多了。”
无咎公子看了眼天色,点了点头,端起桌上最后一口茶水一饮而尽,旋即起身道,“我这就去。”
陈集朝人拱拱手,目送无咎公子离开雅间后,叫了个跑堂的进来,花大笔银钱点了一出贪官为一己之私,贪墨军需,害死将士们的故事,让人这两天都讲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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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遂远这两日诸事顺利,到了幽州之后,便和杨闽几个当地官吏一拍即合,两边算得上相谈甚欢,他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着过两日去视察军中情况。他是领了皇命来的,有他在,幽州军凡是要做什么,都得经过他的首肯,别说陈集这个小小的团练使,便是燕王,也得听他的示下办事。
想到这点,顾遂远便觉得身心都舒畅了不少,前段日子在皇帝跟前吃的苦头和委屈这会儿都烟消云散,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往军中,好好摆一摆自己这监军的威风。
只可惜,随他一道而来的还有个冯宝,是皇帝的亲信,这趟来,明面上是顾遂远为主,实际上,还是这个冯宝说了算。
顾遂远早就不满这个太监压在自己头上,在上京的时候他还能压得住脾气,给人几分好脸色,等到了幽州,被杨闽几个搞不清境况的人一捧,他心底那点儿不满瞬间达到了顶峰。
这儿是幽州,不是上京,再说,他一个没名头的太监,凭什么这般摆架子?吃顿饭,自己都才吃几个菜,这冯宝居然要求顿顿十个菜,还得再加一个汤,每日里冯宝光是吃饭都得花费不少银钱,关键这笔钱,他还暗示自己给出了。
顾遂远如今的银钱都是清平郡主给的,这趟到幽州,他虽带了些银子,但哪里经得住人这样挥霍?他这个监军都吃的没一个太监好!
顾遂远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冯宝又不会看人眼色,或者说,他自觉皇帝派他跟过来,就是来监督顾遂远的,既然是监督,那自然得好吃好喝伺候着。皇帝不在这儿,他冯宝就是皇帝的眼睛,姓顾的怎么孝敬他那都是应该的。
冯宝不仅没把顾遂远的不平放在眼底,还越发放肆,昨儿还叫了人牙子来领了一批七八岁的男孩儿过来,说是要挑几个伺候的。
几个男孩儿不拘性子如何,但都是盘靓条顺的,一个个身板子跟小白杨似的,脸上五官看着也都清秀,甚至有两个能称得上是漂亮。这架势,哪儿是来伺候人的?分明就是这冯宝胆大包天,竟然还想玩弄娈童!
顾遂远自认自己是正人君子,自然不耻冯宝这等作为,但碍于冯宝是皇帝亲信,来幽州之前,他才刚因为那张羊皮图纸的事儿把皇帝开罪了一遍,此刻再得罪冯宝,无异于是雪上加霜,两项权衡之下,顾遂远到底没吭声。
但他不说,不代表冯宝不会说。
冯宝挑了四个男孩子,打发人牙子去和顾遂远拿银钱。人牙子打量他们是上京来的,心中估计只怕是有钱得很,便又抬了一回价,笑盈盈地朝顾遂远伸手要钱。
顾遂远本就不满冯宝的作为,再被那笔数字一惊,脸色当即便臭了,那人牙子不懂,还以为顾遂远是没挑到满意的,赶紧地凑上去说,过几日南边儿还有一批新的送来,到时候他再送过来给大人掌掌眼。
这话让顾遂远脑门儿上青筋突突直跳,那人牙子还觉着自己是善解人意,又说了一连串儿的好话,把顾遂远和冯宝都捧得高高的,这台子搭起来,顾遂远抹不开面子,又不好直接把人轰出去,到头只能自己吞了苦果,自掏腰包补了一大笔银钱。
这几乎就是顾遂远带过来的一半儿多银钱了。
他如何能不气?
那冯宝来了幽州,不说帮他联络军所官员,也不说帮他出出主意,整日里就晓得吃喝玩乐,还都是在花他的银子,他这个监军做的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