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秋正遇上燕王病了，燕王府便停了中秋宴，燕王妃发了话，让各人在自己院子里吃点儿好的便得了，不必聚在一处，没得又有谁过了病气。
因着不大办，发下去的节礼比往年更丰盛了些。
李若和陈集要跑一趟义庄那头，看看那边各人安置的情况如何，顺带再带人送些月饼以及各样节礼过去，府里头这差使今年交给红袖盯着。
她倒是比从前长进了不少，至少在外头也能端出一副严肃脸色来，一上午的功夫把府里各处各人的节礼点完，便叫了婆子们来领走，赶在李若从义庄回来之前，这事儿就已经安排妥当。
从义庄出来后，陈集照旧去了山中，前些天那火铳已经弄好了，无咎公子还搞了个更便捷的投石车，今日他们就能上手操练，陈集得过去看一眼才放心。
他把李若送到城门口，交代白鹿和善胜好生护送回来，这就打马去了。
李若回了扶风榭，换过衣裳之后一边净面净手，一边听着红袖回禀今日发放节礼的事儿。
“本来云烟亭那边是第二批送去的，但他们一直叫人来催，我便把东西往下压了压，不让人给送。到最后才慢悠悠送过去，柳侧妃脸都青了，当着紫菱的面就开始挑刺，一会儿说往年还有月光缎，今年没有了，一会儿又说那月饼瞧着不怎么好，她爱吃奶黄酥馅儿的，话里话外，都是咱们的不是。紫菱还挨了一通白眼儿，回来脸都气红了。”
“委屈她了，你安慰她没有？”李若净过手，把棉帕子递给身后的小丫头，转身走到里间坐下，红袖跟在后头进来，笑着道，“怎么没安慰，还格外给了她一盒枣泥糕，她爱吃那个。”
黄蕖倒了茶送上来，李若接过，低头抿了口，这才笑着道，“你做事越发周全了。”
红袖抿唇笑了笑，一张脸红彤彤的，这是她头一回自己管这么大的事儿，能得夫人一句夸赞，她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
李若喝了小半杯茶，这便起身去怡景殿给燕王妃请安，顺便关心关心燕王的病情。
见到她来，燕王妃心底高兴，先拉着李若的手细细问了问义庄上各处可都还好，又问了问李家那边可都还好，听李若一一答了，燕王妃才放心下来，“既是接了人家过来，就得安顿好，这跟行军打仗一样，大后方都稳定了，前头才能尽心尽力。”
李若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您放心，我和明敕亲自过问着，今年几处庄子上也都开了火，各宰了一头猪一头羊，叫他们热热闹闹聚一聚。”
“这就好，就该如此。人家是信得过咱们，才从四九城出来，若是安置不好，就愧对了这份信任。”燕王妃拍着李若的手，这话说得十分认真。
李若自是答应下来，又关切地问起燕王的病来。
燕王妃鼻子抽了抽，似是很不高兴，“他能有什么病？不过是心病犯了！可不许提他，没得叫人心烦。”
杜嬷嬷赶紧朝李若使了个眼色，李若会意，挽住燕王妃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您快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没人赔。”
燕王妃哼了哼，“少提他，我就不气了。”
燕王那边叫人来和她说了好几遍，让她过去瞧瞧，燕王妃都懒得去。
她从大夫那儿都听说了，那人压根没什么大碍，说到底，就是思郁成疾，自己想多了罢了！至于为何思郁成疾，燕王妃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得到！
左不过是因为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戳了他的肺管子罢了。
事到如今，燕王还顾念着所谓的手足之情，想一再退让，燕王妃简直恨不能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人家都摆明了要你的命了，你不说想法子避开，反倒是把脖子洗干净了送上去给人砍，真是蠢得可笑！
李若多少能猜到燕王妃生气的缘由，便也没再提燕王的事儿，只捡着上京那边递来的消息说给燕王妃听。
燕王妃爱听这些，也爱跟着出主意，她有分寸，想事情又心细，李若也从燕王妃这儿学到了不少东西，一来二去，但凡是有什么消息，她都会跑一趟怡景殿，特意向燕王妃讨讨主意。
“贾家这边，自己内里乱做一团，暂且管不到别人头上。就是，王家这头不好弄。明敕说，王首辅写了断亲书，让人送到了王荆手上，叫他把王大老爷送回去，说是从今往后，王荆就不是他们王家人。”李若看着燕王妃，“那封断亲书还没送过来，上京城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他倒是狠得下心。”燕王妃脸色不怎么好看。
李若极轻的点了两下头，王锡这是打算断尾求生，可见，他也觉察到如今局势对自家不妙。
杜嬷嬷端了桂花百合银耳羹上来，这是败火的，最近燕王妃和燕王起口角，虽没大吵，但燕王妃却气得不轻，嘴角起了两个泡，疼的晚上几乎睡不着。
“给我吧。”李若起身，拿汤勺舀了一小碗，又从丫鬟端着的托盘上加了半块糖进去，递到燕王妃跟前，“王荆重情义，哪怕如今，他对王家也依旧有极深的情感，每个月里要写两封家书送过去，大多是劝着王家及时抽身的。”
燕王妃接过那碗羹，先低头吃了一口，心底的火气往下降了三分，“你也吃一碗。”
李若笑着应了，也给自己盛了一碗，一边慢慢的吃，一边和燕王妃说王家的大小事。
“王荆是个再正直不过的性子，便是王锡写了那么一封断亲书昭告天下，但若是王家后头当真出了事儿，我想，他也不会苟活。”
燕王妃眉梢动了两下，迎着李若的目光，问道，“那孩子当真这么倔？”
“是。他是谁的话都不听，只照自己认准的道理办事。”李若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之前明敕找他合作，他应是应了，但，他又说了，帮咱们，是为了天下大义，日后就算当真如何，他也不要任何名利。”
燕王妃挑着眉头，“倒是个有骨气的。不像他们王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