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下来，各人心底都不好受，就李若怀里这小姑娘不理解，歪着脑袋看着李若，出声道，“姨姨不不？”
童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金枝忙接了闺女的话音，解释道，“这是问夫人您怎么不高兴呢。”
李若压下心头那点儿担忧，把小姑娘抱起来掂了掂，好笑道，“倒是个会看人眼色的，这点和你一样。”
“是夫人照顾我。”金枝也怕李若提及那些伤心事儿，忙不迭转了话音，问道，“我进来之前你们都在说什么好玩儿的，也不带我一个！”
她在院子里就听见这阵阵笑声，一时觉着好像回到了没嫁人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说绿玉姐姐嫁人的事儿呢。”茉莉嘴快，这话才说完就挨了绿玉一掌，不过绿玉手劲儿轻，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半点也不疼，这丫头就更不怕了，嘚吧嘚吧讲了一堆关于绿玉亲事的话，惹得绿玉又急又恼，伸手要去打她。
这丫头满屋子乱窜，一会儿躲红袖身后，一会儿又抓着金枝的衣袖，“姐姐们快瞧她，这是欺负我呢！”
金枝拉了茉莉的手，笑着对绿玉道，“可不兴欺负年纪小的。”
“你们都护着她！”绿玉嗔怪了一句，到底没再追，红袖几个又就着她嫁人这事儿闹腾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逗着绿玉，把个绿玉闹得躲在李若身后不肯挪身子。
这边热热闹闹说了好半晌的话，又逗着金枝家小闺女吃了会儿点心，这孩子有些困了，李若便叫红袖几个抱了她去后头暖阁里睡一会儿，又单单留了金枝，让她陪自己说说话。
绿玉几个都有眼色，说是去后头陪小丫头玩儿，把屋子留给金枝和李若，人一走，李若脸上那点笑意便都散了，转成化不开的担忧，她招手叫金枝坐到身侧来，“老祖宗的事儿，你细细给我说一说。”
金枝哎了一声，点了点头，才说道，“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儿。都是长年累月的老病根，老祖宗年纪上来了，隔三差五三灾六病的，大夫来过好几个，还有宫里头的太医也请来过，都说只能养着。”
这个年岁的老人家，可不是只能养着，养着养着，等那一口气落下去，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上辈子老祖宗没活这样长久，她死了后，她娘家那个侄儿狠狠坑了西府一把，搞得西府偌大的家产丢了大半，李珉知又被惯坏了，一时半会没了家里人做依靠，整个人都慌了神，等他稳定下来，一切都晚了。
李若揉着眉心，低声道，“大伯母怎么说？”
金枝觑着李若，也跟着压低声音，“大夫人想告诉您，可老祖宗不许，说您若是问了，就如实说，要是不问，就先瞒着。”
李若明白这意思，这是怕她担心。她和老祖宗相处的时间不多，可老祖宗真心待她，她自然也是真心待老祖宗的，听见这事儿，怎么能不忧心。
“我回头去信给大伯母，好好问一问。”李若抿着唇说了一句，除了这样，她也别无他法了。
“哎，您别太挂心，老祖宗没什么大碍，年岁到了，谁都有这一遭。”金枝到底不忍看她难受，多安慰了一句。
李若嘴上答应了，可心底却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为何，她总觉着听见老祖宗的病那一刻起，她这心头便阴沉沉的，像有什么东西缠着，挥散不去。
这份阴霾一直萦绕到晚上陈集回府，他还来不及多问一句，便听陈集沉声说道，“青州出事了，章知平被贼人所伤，性命垂危。朝廷会派人接手崇云县衙。”
李若脚上一软，身子朝一侧歪了歪，旋即转头瞧着陈集，“是皇上？”
陈集伸手扶着她的肩，点了点头，“我猜是这样。”
“因为那张图纸？这么说，上京那边，事发了？”李若抓紧陈集的胳膊，她心底那点儿阴霾更重了几分，仿佛将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一般。
陈集嗯了一声，见她实在慌张，便干脆坐下来，搂着她的肩头宽慰道，“也只是我和赤骥的猜测，你先别着急，也许不是这么回事儿。”
李若摇着头，皇帝是个什么心性，她太清楚不过了，若不是拿到了实处，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下手。
她顿了片刻，又问道，“不是说顾遂远要来幽州？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也不见人？”
“什么都瞒不过你。”陈集叹了口气，低声把刚收到的消息说给李若听了，“他说是要走，但一直磨蹭着不肯来，一会儿说是老娘病了，一会儿又说是家里头有事，总归一直拖着，十日前，突然被召进宫了一趟，再出来的时候，是被人抬出来的。”
李若目光沉了沉，她了解顾遂远这人，到幽州来这步棋定然不是他自己情愿的，一直磨蹭不肯来，大约也是想多拖一会儿，和皇帝谈谈条件。皇帝又岂是个能任人摆布的性子？这么多年他因为那桩见不得人的事儿，一直暗中抬举着顾遂远，在皇帝看来，这已经足够给他脸面。
可事到如今，顾遂远没成大气候不说，还弄丢了那张珍贵无比的羊皮图纸，眼下居然还想借机和他摆架子谈条件，皇帝若是能忍才叫怪了。
这一出，想必是因为顾遂远拖得太过，触到了皇帝的底线。
“宫里头的线人报了信儿，顾遂远挨板子那日，沈大家也在宫里。她是偷偷进宫的。”陈集低声说道。
李若的手越发收紧，连声音都跟着绷紧，“是咱们的人暴露了？”
她之前和陈集提过一嘴，要查这个沈大家以及她的徒弟们。这么一段日子下来，没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但也没出大事儿，可这回，沈大家偷偷进宫可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若是他们查沈大家的事儿暴露了，那陈集那些人手，怕是都得遭。
陈集握住她的手，说道，“不是，赤骥说，大约是他们在青州的人手那边递了消息回去，让她起了疑心。我已经让人撤出上京，眼下他们也顾不上查这些细枝末节，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