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两边开始商量的时候,滁州道观命案那件事儿还没传到上京这头。可见,道观那桩案子的细节,必定是陈集提前透给阎明知道了,他才会如此周全的布局。
毕竟滁州那边可还有大哥和楚楚盯着呢,这些细节,陈集必定早就查清楚了,只早早布好了局,等着瓮中捉鳖罢了。
“那就是两边都称心如意。”李孝元知道他是在说陈集,当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和燕王世子又不是当真闹翻了,胡咧咧什么呢。”
“我知道,我哪里是胡咧咧了,我就是随口一提罢了。”李峥嘀咕两句,低头咔嚓咔嚓嗑起瓜子儿来,“他能有此心计我还巴不得呢,那要是个靳二那样的夯货,咱们家楚楚不就得跟着受委屈。”
话又说回来,陈集要真是和靳二一样憨,他们家楚楚可看不上。
“浑说什么呢!”李孝元再度瞪了眼儿子,老三说话,这嘴上真是越发没个把门儿的了。
“我这是说的实话,您别老瞪我。”李峥咔吧咔吧嗑着瓜子,顺带推了一小把到李孝元跟前,“您尝尝,都是宁王世子给的,说是拿红糖炒的,比咱们家的好吃多了。”
“吃吃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个什么。”李孝元嘴上骂了一句,手却十分自觉的接了瓜子儿过来,和儿子一道咔吧咔吧嗑着,“也不知道你大哥眼下如何了。他是个正直性子,这趟,怕是要受不少煎熬。”
滁州那边的消息几乎是一天两三次的往府里头送,除了李家自己的人,还有李若安排的人,他们虽人不在滁州,但却对那头的事儿知道的一清二楚。
连带着李若给李峋出主意,把这大善人的帽子戴到了李峋头上他们也清楚。
头一回听说这事儿的时候,赵夫人双手合十直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大儿子的性子她清楚得很,那就是个执拗起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这回李若这一出,对李峋来说估计和不劳而获没什么两样了,这他都能同意,可见这是多难得的一件事儿。
李孝元嘴上说赵夫人操心太过,心底却也难掩激动。
自己的儿子什么样自己心里头都清楚,李峋打小就不会撒谎,那孩子,正直过了头,甚至都有些傻气,他总担心那孩子会把自己的小命都给赔进去。
这回难得不傻气了,甚至还会往自己身上揽功劳,可不就是叫人惊讶了?
他们也清楚,这事儿绝不可能是李峋自己提出来的,甚至于,他估计自己都有些不大情愿。这事情只能是楚楚那丫头一手操持的,李峋虽然领了好名声,心底却不一定能高兴。
李峥明白自个儿爹娘都担心些什么,闻言也只抬手略摆了摆,“阿爹你也太小看大哥了,他那牛脾气,要是真不情愿,便是楚楚把他敲昏过去,他都能在醒来以后爬起来把这事儿真相昭告天下。眼下啥事儿没有,便只能说明,他心底也认同这件事。顶多,就是有些害臊罢了。”
能不害臊吗?他啥啥都没做,现在滁州一团乱,不少官员牵涉其中,唯独李峋是出淤泥而不染,不仅没坏了名声,反倒还被人称颂了好一番。
凭他大哥的脸皮和性子,还做不到能不动声色的接了这好处。
李孝元咳嗽两声,“你怎么说你大哥的?”
“实话实说罢了。”李峥还是那句话,瞧他爹又想长篇大论,他立刻接了话音道,“阿爹你和阿娘别总拿以前的眼光看大哥,他都那么过了而立之年好几年了,砚哥儿都虚岁十岁了!他要是还没长进,这官儿不就当到头了?”
“你要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李孝元狠狠剜了三儿子一眼,他发现老三说话真是越来越不管不顾了。
“我这不是劝你和阿娘嘛!”李峥可不觉着自己有错,“您好好想一想,从前大哥要做什么,你们都顺着他的心意,长此以往,他性子就越发左了,好在大哥是个正直的,若他是贾家那纨绔那样的,这会儿咱们家早都被他败没了!”
贾麟那个浪荡货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他大哥也就是在对待百姓这事儿上牛心左性了些,一股脑的想做到最好,虽说都是听不进劝的,但二者之间,那就是云泥之别。
这话是好话,但李孝元总觉得听着不大对,没等他多问一句,那头李峥又自顾自接着往下说道,“你看,眼下楚楚去了滁州,就那么几日的功夫便把大哥这份性子扭了七八分回来,大哥没闹腾着要把这好名声解释清楚,可见还是楚楚会和他沟通。
咱们家从前,不管是你和阿娘,还是大嫂,都太过顺着他了。正直是好事儿,可正直过头,就不是什么美事儿了。”
李孝元微微垂下眼皮,“你大哥只读圣贤书,他当初做官,就想叫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若是遇上先帝那会儿,你大哥必定要有大作为。”
只可惜,眼下的圣上可不是先帝。
李峥挑着眉看着他阿爹,“古话还说呢,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咱们家瞧着是富贵,可内里也没多少的银子,西府是有钱,但那都是西府的,是珉知的,便是暂且交给了楚楚帮忙管着,但楚楚也放了话,等珉知成了亲,该是他的那些,还是得还回去。
公中的银子,统共算起来也没多少,咱们家人口也多,丫鬟婆子这些下人也多,各处庄子上也有人,还得供养着早年的老人,算下来,其实并没多少盈余。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外头看起来轰轰烈烈,内里早就不如从前了。”
这话算不得假,当初祖父还活着的时候,李家可比现在要辉煌多了。
“大哥那点儿月俸全拿去救这个救那个,说到底,那点儿银钱对那么多受苦受难的百姓来说就是杯水车薪,大哥当初在地方上做不出来,一大原因也在这儿。他就那么点银钱,给了这个就没法儿给那个,人总会在私下里说些不好听的,觉着他这是不公。
大哥心眼儿直,怕是都没想过这点,只拼了命的想做好差使,想帮到更多的人,这是好事儿,可他也不该不管家里人。就说大嫂带着砚哥儿和秋秋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当初大嫂嫁进门时候裁的衣裳!这也就是大嫂贤惠,样样顺着大哥心意,若换了别人,早闹着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