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的态度他们拿不准，那是当真超脱世外，一年到头，也只派外门弟子下山两趟，凡俗中的事儿，还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插手。
还有句话无咎公子没说，凭龙虎山的本事，要说那些人打着旗号在外头乱窜他们一点儿消息不知道，那大约是不可能的。但事到如今也没人出来说一句，估计，是不大会管。
“大约是有心无力。”陈集冷笑了一声，“有人要信，神仙都拦不住。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龙虎山。”
再说，都说那边能掐会算，人家说不准早就算到了皇帝会糊涂至此，这才连声儿都不出。毕竟不管再怎么超脱世外，如今既然在大齐境内，对皇帝就得客客气气的，连张传那样的性子都知道不能随意说皇帝的不是。
那到底是沾了龙气的人，他们算命打卦的最忌讳这一套。
陈集一早就没指望龙虎山那边能出面管这个，若是能，张传也不会半个字儿不提。
鹤虚师兄弟几个也是有意避着龙虎山，可要说龙虎山那边当真一点儿不知情，陈集倒是不信。
这话也有道理，无咎公子耸了耸肩，他也只能叫人递句话，至于龙虎山管不管，那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了。
一侧的王荆蹙着眉，不大赞成地看了眼陈集，却也没出声。
他和陈集争是争不过的，何况现在也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陈集瞄了他一眼，身子往王荆一侧倾了倾，“鹤虚说了，要祭天，让各家捐功德，还发了告示，说是给大齐百姓祈福，让上京百姓商家都跟着捐。这事儿，是你们家出人主理。”
王荆落在膝盖上的手收紧，沉声道，“我拦不住。”
王家的人如今都在祖父手里，他想和祖父对着来，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知道，没指望你拦。就是和你说一声，王家的消息，你现在一点儿不知吧？”陈集斜着他，见他垂眼不说话，便知道自己说中了，抬手拍了两下王荆的肩头，“王首辅太要强了些。”
从前年轻时还好，虽掐尖要强，到底也没顾着面子，不好做的太过。
眼下年纪大了，也不知是耳根子软还是人糊涂了，总归，这段日子王家做的事都不怎么体面。
王荆接不上话，他也不知接什么，从前他只看得见祖父的好，只看得见王家的好，那一场大梦过后，他看见的却都是不好。
尤其是他到了幽州，看了底层百姓的生活，再看边疆兵将的苦难，他再说不出祖父和王家无愧于百姓这种话来。
“上京这边，我给阎明递了信去，他不会坐视不理。就是，一闹起来王家面上大约也不好看。”陈集先给他提了个醒，不管怎么说，王荆都是王家人。
鹤虚说要祭天，弄什么功德薄，实际上不就是借机笼银子，王家还替他做这只笼银子的手，其余那些官员和世家嘴上不说，心底必定有异议，不过是苦于没人领头，众人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罢了。
但要是真有人带头闹起来，其他人可不会坐视不理。
阎明这人，最讲究一个清正廉明，鹤虚这种人，是他最见不惯的阿谀奉承之辈。
鹤虚这回吃相太过难看，阎明的好脾气也该用尽了，才一得了消息，陈集便立马让人给阎明去了信，另外还托人给宁王也带了话，要闹起来，也就这几天的事儿。
王家那边，必定会成众矢之的。
“我知道。”王荆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我会递信给方御史，请他帮忙。”
方御史与他交好，那也是个清正的，之前几次王家闹得太过，方御史也曾来信委婉提点过他。
从前王荆的名头不是白白得来的，他身边也有不少正儿八经有才有德的好友，大家自是交情甚笃，可那些好友多半是看不上王家办的那些事儿的，不过顾忌着和他的情谊，不好多言，但他这封信一递出去就不一样了。
往后，这些人不会再给王家留面子。
“这样也好。”陈集极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说那么多，就是等着王荆这句呢。
“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王荆不想多呆，他和陈集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王四爷留步。”陈集一把摁住他的肩头，又将人给摁了回去，似笑非笑地道，“还有件事儿，想请王四爷帮帮忙。”
王荆拍开他的手，黑着脸道，“世子爷请说。”
“听说王四爷有好友办了学堂，正好，我这里有几个孩子，想让他们进去念念书。烦请王四爷帮帮忙。”陈集笑眯眯地道。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王荆不想和他废话，当即应下来，这才顺利告辞离开。
等人一走，无咎公子先憋不住了，茶水往边上一搁，迫不及待凑上前去，围着陈集来回转了好几圈，一边转一边道，“濡临应了？当真应了？这么说小福子他们都有书念了？”
四九城那些到了年纪的孩子的安置问题，一直是无咎公子的一块心病。
大人倒是能去干活儿当差，但孩子可不能跟着耽搁了。
没有人不盼着孩子好，谁都想让孩子进学堂念两年书，好歹，不能做个睁眼瞎。
可四九城那些人多是没钱也没门道的，吃饭都得靠满星河定期救助，更遑论让孩子去念书了。
这回他们能答应出城，极大原因是李若和陈集答应了要给孩子们找地方念书。
即便如此，事情一日没落定，无咎公子这颗心就一日没放下来过。
四九城的人，多半是在外得罪了人，被人逼到了绝境，他们的孩子要进学堂，谈何容易？
无咎公子越想越不安心，“这事也不是一句话的功夫能成的，要不，明日再请他来商议一番？”
“你放心，他既是答应了，就没有办不成的道理。再者，他估计也不大想见我们。”陈集摆摆手，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王荆恐怕不大乐意和他说话。
无咎公子顿了顿，“当真可行？”
“你是没听过他的名号，堂堂王四爷答应的事儿，哪里有办不到的。只管放心把人送过去就是，今晚上安排安排，明天就送去。”陈集说得极其简洁。
无咎公子见状，也只得先应下来，俩人又说了说几个妖道的事儿，这才散了席，各自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