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集说得这些，李若多少也能猜到。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皇帝的性子是一点儿也没变。
“我倒是觉得，他不一定是替秦王扫清障碍。”李若慢吞吞提了一嘴。
陈集咻然直起身子来，和她对上视线，俩人几乎是齐齐发声，“他是为了自己。”
这话一出，李若先顿了顿，眨眨眼，又眨眨眼，隔了一会子，忽然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陈集朝她倾身过去，兴致勃勃道，“咱们俩这叫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去，”李若抬手把陈集往后推了推，“圣上的心思，再好猜不过。你我，皇后娘娘，再到唐大家甚至顾遂远和王首辅都一清二楚......难不成大家都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你这心有灵犀，也太广泛了些！”
陈集撇了撇嘴角，听见某人的名字他就一脸嫌弃，“别提那些晦气人。”
李若一时好笑，顺手拿了根打了一半儿的络子去划拉他的脸，“真生气了？”
“没，为这种人生气，这不是作践自己吗？”陈集反应极快，他就是单纯听不得顾遂远这个人，这段日子，上京城递来的消息里，其实包含了不少顾遂远上蹿下跳的事儿，他都没和李若提过。
顾家那一包糟烂泥，他也不想叫李若知道。
李若知道他是嘴硬，实际上心里头肯定有疙瘩在，便顺势绕开了话题，抬手揉了揉陈集的脑袋，给他顺了会儿毛，接着方才的话题说起皇帝来，
“圣上，别不是被妖道迷了心眼，再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儿来，那就不好了。上京那边，还是得有人劝着些，否则，害人害己。”
这话她说的极为委婉，皇帝终归是皇帝，他一句话，就得要了多少人的性命，前朝那几位痴迷长生不老的皇帝，最后是个什么下场，那史书上，不都写的明明白白？
自己作死也就罢了，怕就怕，他还得牵连了一拨无辜之人。
陈集嘴角又往下一撇，“他这是和前朝末帝一样，还想着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一辈子稳坐皇位呢。”
李若抿了抿唇，陈集这话，难听是难听了些，可终归也没错。
皇帝这会子吃了‘仙丹’，精神劲儿足了，腾出手来，想收拾镇南王，下一个，就会收拾燕王宁王几个。
若他那长生不老的愿望成了真，回头，他那几个儿子，包括眼下所谓的准太子秦王在内，都会成为皇帝的刀下亡魂。
“咱们该快一些了。”李若轻声说道，“那张羊皮图纸，查的如何了？”
“武晴娘和胡十八分头去查，眼下，是有些进展。”陈集答了一句，“就差最后一脚，凑齐了，就能找到所谓的藏宝之处。”
李若忧心忡忡，“得尽快些才是，那张假图纸，估计糊弄不过圣上那边。”
皇帝这会儿既然已经起了对镇南王他们下手的心思，这张所谓藏着‘宝藏’的图纸，他必定不会放着不管。
这张图纸，他放在顾遂远那儿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
真到了这一刻，皇帝还能忍多久？
那张假图纸的事儿，迟早要败露。
“放心，假的那张也是费心做的，一时半会儿倒也不会有什么。再一个，他现在还以为，剩下几张图纸在太后生前的寝宫里藏着呢。”陈集抬了抬下巴，对这件事，他还是格外放心的。
李若松了口气，陈集既然这般说，那就是早有准备的，有准备，那便好。
至于皇帝这头，只能但愿，他还没被那‘仙丹’迷昏了头，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来才好。
过了十月，皇帝立秦王为太子的消息传出来，李家这边，李孝元从前儿个被皇帝勒令在家思过之后，便没怎么出过门，整日里读书作画，吃酒品茶，倒也乐得清闲。
到秦王立太子的日子定下来，李峥拎着袍子急奔后头园子的水榭里过去，“阿爹！定下来了！还定了贾固安的长子，贾麒做东宫詹事。”
边儿上小厮见他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忙不迭端了茶水送上来，被李峥一把给推开了，这会子他是一口水都喝不下，
“东宫上下的人，几乎都是王贾一脉。只有嘉和郡主那边没安插进去人，说是，前几天本来安排了一个女官进去。
也是贾家的人，手笨，打了一个嘉和郡主最喜欢的琉璃盏，嘉和郡主脾气上来，直接让人拖下去赏板子，七八个板子下来，就进气儿不如出气儿多了。
后头，圣上怪罪下来，嘉和郡主就说了，自己是个脾气暴躁的，这改不了。又说那琉璃盏是先镇南王留给她做念想的，只是一顿板子，还算轻饶了那女官。后头，也没人再敢往她那儿伸手了。”
李峥说到这儿，忍不住心生几分敬佩，“嘉和郡主一介女流，倒真有几分本事在。”
贾固安送个本家的女儿过去，当然不是为了当个女官这么简单的，估摸着，是存了爬太子床的心思。
结果，嘉和这么一闹，倒是让贾家赔了夫人又折兵。抬出老镇南王来说事儿，叫皇帝都不能拿她如何，这一招，委实是妙计。
“秦王.......到底太软了些，身边人都保不住，谈什么保天下、皇位？”李孝元摇着头叹了好几口气，他一开始便不怎么看好秦王。
这人，做个闲散王爷是一等一的合适，可推他继承大位，那就是强人所难。
你要说，这朝廷里有贤臣辅助也就罢了，可如今的朝廷.......李孝元又是一声长叹。
李峥对他爹这一通悲伤春秋的模样，早已经习以为常，“这事儿，楚楚和陈明敕那边，必定也收到了消息，咱们不必往外递话。这两日，我打算告病几天，大哥那边，估计也得先安静一段日子。”
至少，不能在这个档口上被皇帝拿出来开刀。
李孝元极为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多日前便被勒令回家思过，身上这官职，早晚要落下去，这些事儿，他是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