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集白日里抽空去了一趟军所,见了见郭永甫几个,顺带也看了下其他人今年年节过得如何。
他这个团练使虽没实权,但也见不得人受苦,过年前,便和李若商量着,拿了些米面油粮出来,又叫庄子上的人挑了些鸡给手底下底层的兵将们送过去。
长生军这头自然也不例外,因着这个,如今那屯军所里上上下下对他都敬重得很,陈集走了一趟,手上还被人塞了不少糖球花生之类的小吃食,都是那些受了他恩惠的底层兵将们塞过来的,陈集虽推拒了大半,但也免不了有些没能推掉的,他只好一路拿了回来。
李若从帘子外探身进来,一眼瞧见一侧架子上装在油纸里的蜜饯糖球,柳眉微微扬了扬,又往里看去,陈集正拿着沾湿的帕子净手。
“这东西是哪儿来的?”李若走过去,瞄了眼陈集黏糊糊的手心,笑着让绿玉去拿了皂角过来。
陈集乖乖把手摊在李若跟前由着她搓弄,笑着接话道,
“今儿个过去军所那边,回来的时候胡十八几个硬塞的,跑得倒是快,我让人去追都追不上,到底也是一番心意,我就都拿回来了。那蜜饯我吃了两口,甜而不腻,你应该喜欢。一会儿你尝尝。”
“也行,我正好想吃点儿甜的。”李若帮他把手擦干净,绿玉那边也把皂角拿来了,她推了一把陈集,“去,先去把手洗干净。”
“诶!”陈集欢快地应了一声,走过去净了手,又拿棉帕子擦干,这才提脚跟着李若一道坐到罗汉床上,又叫红袖把那边放着的蜜饯糖果拿来。
夫妻俩排排坐一块儿,一面吃蜜饯糖果,一面说着话。
陈集把军所那头的事儿说给李若听了听,今年的除夕,是长生军这十来年里过得最舒坦的一个年节,说是胡十八这两三天吃了不少肉,一眼看过去,都知道他胖了不少。
李若听得惊叹不已,“这才几日,就能胖到肉眼可见了?”
“那是,我这双眼睛,几里开外都能射中猎物,看什么不厉害?”陈集洋洋自得地抬了抬下巴。
“得,你怎么不说你是从太上老君那炼丹炉里出来的,生了双火眼金睛,媲美孙大圣。”李若抓了一颗蜜饯塞进他嘴里。
“是想过,下次我就这么说!”陈集嚼着蜜饯,含含糊糊地应了话。
李若哈哈笑起来,直笑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拿帕子擦了擦手,叫绿玉倒了花茶过来,抿了一口下去,又和陈集说起靳二这场相亲来。
“我瞧着那位南家小娘子,眼底心底都不情愿,到最后,居然就直接点了头......”
陈集也学着李若要了杯花茶,先喝了两口,这才道,
“你担心靳二耍心眼?他哪有那本事。”
“也不是。我就是担心他们俩是不是一时赌气,才答应的这么干脆。这也就算了,别后头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叫阿娘跟着伤心。这毕竟是阿娘牵的线,若他们好好儿的成了亲、或者说好聚好散了,倒也还好,就怕这俩有什么小心思,回头,再牵连了阿娘。”
李若叹了口气,燕王妃为这桩亲事,忙里忙外了好长一段日子,若是不成便罢了,可她瞧着,那南家小娘子也是个有脾气的。靳二舅更不用提了,脾气大得很。
这俩若真是赌气......后头,还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陈集一想,按靳二那瞻前不顾后的性子,还真有可能把这事儿闹成个笑话,他顿了顿,对李若道,
“明儿我去问问他。”
李若点头应下,“也行。你的话,他总归还是听的。”
隔天一早,陈集便打发人去叫了靳二过来,俩人在听雪楼里吃酒说话,直到半夜才散,靳二回去以后,又是叹气又是捏拳,在屋子里头来回转了好几圈儿,张开手往后倒在床榻上,嗷地一嗓子叫起来。
他千算万算,怎么就漏算了王妃这边!难不成,他真要和南月那黑心肠的小娘子过一辈子了?
老天啊,他这都是造了什么孽!
..........
转眼就到了二月下旬,燕王妃张罗着开了两场赏花宴,又请了戏班子来唱了十好几日的堂会,说是赏花,其实不过是为了给李若搭台子,好叫她在这幽州上层圈子里站稳脚跟。
李若跟在燕王妃身后,与人说笑往来,也就十来日的功夫,便结交了不少夫人和小娘子,这几日上,也接了不少邀请赴会的帖子,她挑拣了几封应了,这小半个月里,都辗转在各家的席面上,顺带着,还打听了不少幽州官场上的大小事。
李若听一点儿记一点儿,等这几场宴席结束,她对这幽州官场上的大小事,早已经烂熟于心,连带着谁和谁是穿一条裤子,谁和谁又只是面子工程,她都顺藤摸瓜了解清楚,晚上一一说给陈集听,夫妻俩嘀嘀咕咕商量着谁能用,谁不能亲近,一连排了一串儿名单出来。
到四月初,雪化得差不多了,漕河上的船只又开始复工,陈集正好休沐三日,便和李若商量着去他自个儿的庄子上小住两日,吃点青虾螺蛳之类的河鲜,顺带,也出去吹吹春风,散散心。
燕王妃听了,连连点着头,“这时节河鲜最是好吃,你们只管去,好好玩儿就是,这府上有我呢。”
陈集这座庄子离码头很近,俩人当天住进去,晚上让人宰了只兔子,吃了拨霞供,又吃了些庄子里新鲜捞上来的鱼虾,在院子里对月小酌,好不自在舒坦。
隔天一早,陈集带着李若往码头那边去看漕运。这两日码头上正是人多的时候,挑夫走贩孩童老者络绎不绝,燕王府的马车是不好过去了,二人干脆便没坐车,一路慢慢逛过去,在码头上逛了一圈儿,瞧遍了千帆过尽,再被舒缓的春风一吹,李若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样水天一色、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曾想、也压根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