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郡主与六皇子的婚期就定在来年二月,镇南王对此还挺不满,觉得婚期太赶太急,进宫说了两趟。
皇帝为了安抚镇南王,特意给嘉和郡主赐了一座郡主府,虽是郡主府,但规制却堪比公主府邸,还发了话,说是二人成婚之后,也允许嘉和郡主回郡主府住。
这一回,嘉和郡主办的诗社,便定在了她自个儿郡主府的九曲阁内。
李若早早起来,穿了件秋香色窄袖银鼠短袄,金枝怕她冷了,特意翻出来一件妆缎胡肷褶子给她换上,外头配了一件厚实得不能再厚实的藏青色宝相花纹鹤氅,脚下也穿了麂皮小靴子,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半点儿不漏风,这才出了门。
她是约了林如霜一道去的,二人在郡主府二门处碰了面,李若抬手摸了下林如霜脖子上那条大貂鼠风领,满眼的喜欢,“这东西好,赶明儿,我也做一个。”
“我那儿还有一块料子,回去我让人做好了给你送去,最抗风。”林如霜一面笑一面挽了李若的手,二人齐齐朝内进去。
进了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往里走,游廊两侧,围了挡风的帐子,每隔十来步,还放了宝瓶梅花做摆设。
李若一路走一路看,这郡主府上人手虽多,但却半点儿乱象不见,路过的丫鬟婆子和那七八岁的小厮并几个内侍,全都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一看,便知道嘉和郡主这规矩是极重的。
“我阿娘说,郡主府上这些伺候的,一半儿是到上京的时候镇南王带过来的人,还有一半儿,全都是新买的,调教了俩月,就调教出来了。”林如霜挨在李若身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这府上太静,静得她都不好大声了。
“可见嘉和郡主也是个厉害的。”李若低声感慨了一句,她知道这位郡主一向不简单。
“嗯,阿娘也说,我要是能像这位郡主一样御下有方,她也能省几分心了。你也知道,我定亲以后,天天被关在家里头学这掌家之道,若不是今儿和你约好了,阿娘指定不放我出来。”林如霜唉声叹气,她的亲事,定了宁侍郎夫人黄氏娘家大哥膝下的嫡长子黄献。
黄献比她年长许多,长得一表人才,又有真本事在身上,再加上黄氏又素有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在运城,黄献就是各家眼底的金龟婿,若不是前几年替母守孝,耽搁了下来,这门亲事也不会落到她头上。
未婚夫太过优秀,以至于林如霜打从定亲以后,就被人耳提面命的说了许多次要好好学掌家之道,日后嫁过去了,才能管好自个儿的小家,才能笼络住丈夫的心思。
“我与你差不多。每天一睁眼,山一样的帖子,花厅里等着回事的婆子一路排到门外!”李若也跟着叹了口气,她上一回嫁人,似乎没学这么多事情。
俩人一路说着话,一路绕过穿堂,进了九曲阁。
阁外阁内,皆雕梁画栋,好不奢华,两侧台矶上分别站了六个小丫鬟,见人进来,便齐齐屈膝。
李若和林如霜收了话音,还没上台矶呢,就见嘉和郡主只着一件家常衣裳走了出来,李若和林如霜忙屈膝见礼。
嘉和郡主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俩起来,视线扫了眼林如霜,而后又落在李若身上,饶有兴致地道,“李四娘子是稀客。”
“劳郡主记挂着,前些日子府上有事要忙,我们西府老太太年纪大了,总不好太操劳,便落到了我头上。”李若笑意盈盈地答了话,来之前,她便想好了应对之言。
嘉和郡主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道,“我自然是记挂四娘子你的。这上京城里的小娘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太过相似,四娘子你倒是不一样。”
“是郡主抬爱了。”
嘉和郡主挥挥手,叫她们跟自己一道进了里间,屋子里的暖意瞬间袭来,二人脱了外头御雪的外披,交给小丫鬟拿下去,又与阁中相熟的几位小娘子打了招呼,便挑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落了座。
嘉和郡主这回起诗社,统共也就请了十来人,李若大致扫了一圈儿,王家和贾家、以及这两家一系的小娘子都不在其中。
她舒了口气,嗯,看来,镇南王府对王家,也十分看不上眼。
说来稀奇,嘉和郡主除了刚进门的时候特意迎上去和李若说了两句话,后头全程,便没再搭理过李若,只顾着和几个小娘子起诗比试,全然像是没把李若放在眼似的。
李若也不往前凑,只在众人定了即景联句的题之后,跟着抓阄抽了个次序,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出口说两句不出众的五言诗。
她不爱作诗,但毕竟读过几年书,该会的东西也会些。
这种诗社作诗,李若并不怕。
嘉和郡主也做了两首,后头,便只坐在上首,等别的小娘子说出来,便指点评价一番。
李若端了茶坐在一侧抿了两口,心底有些稀奇,这位嘉和郡主在作诗一道上,还真有几分造诣,算起来,也称得上一句文武双全了!
众人笑闹了一会儿,嘉和郡主说是累了,便叫人抬了铁炉子,又拿了铁叉等东西上来,当即在九曲阁里架起炉子,搬了梨炭过来,说是要烤鹿肉吃。
那鹿是嘉和郡主自个儿猎的,不大,但小娘子们吃这个,也就是尝个鲜,也不图吃饱,众人一时稀罕,难免围着嘉和郡主好一番恭维。
嘉和郡主不肯叫婆子丫鬟来烤,说是她们不懂这个,只会烤老了,鹿肉一老,就不好吃了。
丫鬟们不敢拦她,只瞧着嘉和郡主把袖子用襻膊绑了,亲自上阵烤鹿肉。
“可惜不在府上,不然,这烤鹿肉就该就酒吃才好。”林如霜爱吃鹿肉,一连吃了好几块儿,一脸的满足。
李若也跟着吃了两口,鹿肉烤的正正好,她也挺喜欢吃的,这位嘉和郡主,可真是什么都会!
这一趟,李若吃的心满意足,待是散了场,林如霜吃的多了些,说是有些不大舒服,便先走一步,李若正欲跟着离开,却被嘉和郡主叫住了。
“李四娘子留步,方才有句诗,我不大懂,想请教四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