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世子殿下，是个万事周全的性子。”丁老太太微微点着头，“这两件事，老祖宗和你大伯母他们，都不会逼你，你只凭心去选便是。但老祖宗还是那句话，你聪慧又通透，是个有福气的，万万不该把自己困在过去。”
李若眼眶微微泛红，顿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一声是字。
丁老太太牵着她的柔荑，慢慢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前头几年，虽说遭了好些罪过，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你看得通透了，万事万物，不尽数往心里头去，明白什么该计较，什么不该计较，日后，这日子便会松快得多。”
“老祖宗说的是。”李若接了一句，“我其实，一直下不定决心。早前，世子爷曾找过我一回，就在我住回来的前一晚，世子爷与我说的，和老祖宗今儿说的无异。可我，我还是有些怕，便一直没给世子爷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只让人和他说，这段日子，我会回家来住两日。”
丁老太太挑着眉梢，笑盈盈地看着李若，“这会儿呢？老祖宗和你说完这些，你这心里头，有没有点儿改变？”
李若用力颔首，丁老太太这一番话，比谁说的都管用，她头一回坚定了心底的想法，她应该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应该信任陈集一次。
见她如此，丁老太太又笑起来，“能想明白就好。当初，老头子和珉知他爹前后脚走了，没多久，珉知媳妇儿也跟着一并没了，那会儿，我也曾想过一根白绫挂房梁，死了，一了百了得了。”
丁老太太顿住话头，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慢慢说道，
“后来，珉知抱着我的腿，一叠声喊我祖母，他还那么小，我要是走了，往后，他可该怎么过下去？其实，我也不是一开始就会这些的，从前，我也只需要管着这内宅里的一亩三分地，可后头，我没法不站出来。你大约不知道，老祖宗头一年接手西府那些铺子的时候，被那些年底的账、还有各铺子里刁钻的掌柜们气得大哭了一通。”
李若颇为意外地眨眨眼，丁老太太说得这些，她不曾听过。
丁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着说道，“是不是觉得稀奇？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你看，人都是要变的，变了，总归还能找一条出路。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你比老祖宗有福气，那位世子爷，瞧着混不吝啬，实际上，却是个心细的。他想娶你，却不肯让你牵扯到朝廷那一团乌糟糟的事情里头去，这般在乎着你的名声，这样的人，也算有心了。”
李若连连点着头，陈集待她，确实用心，这点她没法否认。
丁老太太温和地看着她，抬手替李若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老祖宗就与你说这些，剩下的事儿，你得自己考虑，自己做选择。”
“我知道了，多谢老祖宗。”李若说得郑重非常，起身朝丁老太太屈膝行了个福礼。
她从丁老太太那儿告退出来，立时便叫了白鹿过来，屏退其余人，才对白鹿吩咐道，“你去告诉世子爷，明儿晚上，我在相国寺等他。”
白鹿一惊，“娘子？”
这还是四娘子头一回让她主动去找世子爷来见面，寻常，那都是世子爷自个儿巴巴找过来。
李若伸手摩挲着手中绢帕上缀着的珍珠，“你只管找他传话便是了。”
等打发走了白鹿，李若又叫了金枝和绿玉进来，让他们分别去给赵夫人以及丁老太太报信儿，说是她明儿得去一趟寺里，收拾收拾东西。
赵夫人得了信儿，先是一脸发懵，旋即又急急叫了吕嬷嬷到跟前来，一脸的惊讶，“你听见了，方才，绿玉那丫头说的话？”
“听见了，说是，四娘子要回寺里收拾东西，要住回来了。”吕嬷嬷极其肯定的点头，她就在边上站着，这些话，每个字儿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呦！那丫头，我还以为，她这牛角尖要钻一辈子！”赵夫人两手叠在一处，啪啪拍了两下，喜色从眉眼间流露出来。
“能想通了就好，哎，我和老爷就担心她被姓顾的伤透了心，往后这一辈子，要把自己困死......还好，还好她没趣钻这个牛角尖。真是菩萨保佑！”赵夫人忙双手合十，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之类的。
“瞧给夫人高兴的。快先喝口茶缓一缓。”吕嬷嬷一边笑，一边将茶盏端给赵夫人。
“我怎么能不高兴？”赵夫人接过来抿了一口茶水，接着道，“那会儿，楚楚刚和姓顾的义绝，她说要在寺里头住下，我这心里就没一刻安稳的时候。尤其是后头这两三个月，你不是也跟着我一道去看过她了？
我见她，都觉得在见什么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你说说，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怎么就老气横秋到这个份儿上？那会儿，我瞧见她，总觉得这丫头心都死了，死得透透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
“可她才多大的年纪？何至于如此。”赵夫人一声长叹，里头夹杂了数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吕嬷嬷也跟着叹气，“好在四娘子想通了。就是这事儿......恐怕，还是那位世子爷的功劳。”
“罢了，楚楚若是能想通，不把自己困死在寺里，她要怎么，便都随她去吧。像老祖宗说的，不管如何，那是楚楚自个儿的选择，咱们干涉不得。就是那位爷，也未免太能折腾了！”赵夫人想起这些日子上京城里关乎陈集的流言，便觉得头疼不已。
这些天，陈集的名头可还和嘉和郡主密不可分呢，谁不知道燕王府和镇南王府有心联姻的事儿？
陈集倒是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扫清障碍，风风光光地迎娶李若进门，可这份保证，究竟什么时候能办成，赵夫人还真看不出来。
吕嬷嬷一脸感慨，“咱们就等等看吧，左右，这会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没牵连四娘子，咱们家只管岸上观火，坐等那位世子爷出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