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么一出,顾遂远和清平郡主那点事儿,难免又被搬到了台面上来,赵夫人不愿让李若蹚浑水,便接连推了好几家的帖子。
人家问起来,赵夫人便只说丁老太太念着李若,身边时时刻刻都离不得人,李若又是难得从寺里回家住上几日,就不天天往外头去了。
这话一出,旁人倒是不好说什么,但该送的帖子还是照旧送。李若这边接了帖子,也都客气的回绝了,丁老太太见她没什么事儿可做,干脆便把李若领在身边,让人把西府李家名下那些铺子的账册都拿了过来,手把手教李若管账。
头两天上,是丁老夫人在处理这些大小事宜,李若跟在旁边听着瞧着,一样样往心里头去,慢慢儿跟着学。
后头,丁老太太见李若学的认真,便拨了几家铺子给李若,说是让她练练手。
李若曾经也管过账,不过那都是内宅中馈上的账,再多,也就是庄子上每年的收成,铺子的流水也都是账房那边算好了,账册拿过来,李若大多数时候只需要扫一眼,其余的事儿,也不用她操心。
但这回可不一样。
西府这边的铺子数量之多,远超过李若从前接手过的,这些铺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归到她手里,自然也非同小可。
这些铺子里的事儿,和从前她接手过的中馈或者庄子上的事儿到底不同,李若是头一回接触,自然样样都得小心谨慎。更何况,这是西府的家产,她也不敢冒进。
无论大事小事,只要下头递上来的消息,她都会拿了去请丁老太太的示下,得了准话之后,才会安排下去。
今儿个一早,李若在花厅见过了铺子掌柜的,对完账,又照着前一天丁老太太的交代,嘱咐了掌柜的几句。
等一切安排妥当了,李若才到前头去,陪丁老太太用了早膳。
二人用过饭,丫鬟婆子们撤下碗碟,沏了茶上来,丁老太太抿了几口茶,一脸笑意地问李若,“那些铺子在手上,做的可还习惯?”
“都还好。几位掌柜的很是照顾我。”李若乖巧地颔首,这些天,她在丁老太太跟前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些,都是她从前,或者说,她从上辈子开始,便一直不曾接触到的。
“那也是你聪明,你有这个天赋。他们才会愿意听你的话。”丁老太太笑意盈盈,眼神慈爱地瞧着李若,“这段日子,洪胜也给我说了,那几家铺子,你都尽心管了,而且是落到实处的管,也没有颐指气使,这很好。”
洪胜乃丁老太太手底下的大掌柜,西府李家那些商行铺子,如今,大半都是洪胜在操持着。
丁老太太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从七八年前开始,她便不常往外头去了,寻常往日里,巡查铺子这种事儿,都是洪胜这个大掌柜去办的。
丁老太太对洪胜一向信任有加,她虽拨了几家铺子给李若练手,但也绝非万事不管,洪胜便是丁老太太的眼睛,替她老人家帮李若安排了不少事情。
李若对洪胜,自然也是心存感激。
“那是托了洪大掌柜的福,万事,都有他替我操持着,我也就跑跑腿,没干什么大事儿。再者,老祖宗把这事儿交给我,我总不能办坏了,否则,就是丢了老祖宗的脸面。”李若两眼莹莹发亮,“何况,我觉得做生意、查账,每样都有意思极了。”
她在丁老太太跟前,就喜欢看丁老太太和西府那几个大掌柜谈事情,也爱听他们谈论生意场上的种种手段,她从他们犀利非常的话里,总能学到许多东西。
有时,丁老太太还会给她讲大齐各家商贾大户的发家史,其中不乏什么怪力乱神之说,样样有趣。
她从前,一直未曾接触过这些商贾之事,上辈子,她唯有在出嫁那日,才和丁老太太多说了几句话。
那会儿丁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叹息,彼时李若看不懂丁老太太眉眼里的可惜之情,应该说,就算看懂了,她也不会理解。
上辈子,李若就是个被猪油蒙了心的,满心满眼都是顾遂远,她被顾遂远哄得昏了头,连大伯母和大伯父待她的好都被她给抛之脑后,一心一意要嫁给顾遂远,哪里还顾得上丁老太太这头?
想起上辈子的种种,李若不由有些难受。
她就为了那么一个货色,白白搭上了自己小半辈子,还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商场上的趣事这么多,上辈子,她竟然一星半点儿都没了解到!
她心底可惜,面上不由也带了几分惋惜的神色,“若是我早点儿和老祖宗学这些就好了。”
丁老太太哈哈笑起来,搁下茶盏,拉过李若的手,欣慰道,“李家那么多子孙辈里,就属你这丫头不聪明,别人都说,这商贾之事最为下贱,一个个避之不及,你倒好,还觉得这是什么趣事。”
“怎么会?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并不觉得商贾之事低人一等。何况,李家如今的好日子,都多亏了老祖宗的经营。”李若说得认真,“大伯父大伯母,还有三哥哥他们,必定也不会有这种糊涂想法的。”
“你这孩子。”丁老太太握着李若的手,一时有些感慨不已。
西府这边就剩下个不成气候的李珉知,丁老太太年事已高,还能再活多久,谁都说不清楚。等老太太撒手归西,这偌大的西府家业,还不知要怎么处置。
老太太早年也不是没想过培养个接班人,比方说她那个娘家侄子丁俊安,便是丁老太太用心养出来的,结果,接班人没养出来,倒是养大了丁俊安的狼子野心。
后头丁老太太处置了丁俊安,和娘家彻底断了关系,人也跟着心灰意冷了一段日子,她倒是想从东府那边找个孩子好好养养,可东府本来也不算子嗣旺盛,那几个男丁,老大老三不必多说,都是做官的好料子,天生也对这些商贾之事不感兴趣。
那个庶出的老二,丁老太太也曾见过几次,回回都缩着脖子,声儿倒比人家闺中小娘子还小些,这样的人,难堪大任,如何挑得起西府这些家业?光从性子上来说,那东府庶出的老二,还不如自家珉知来的有烈性呢。
丁老太太看得多了,倒也歇了要找接班人的心思,左右,她老人家还能再撑两年,这两年里,但愿珉知能懂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