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手撑在地上往后退了好大一截,白鹿的手落在她背上都叫她浑身发抖,她总担心白鹿那把匕首会不会顺势插进自己身上。
见她躲开,白鹿倒也不生气,只蹲在地上叹了口气,“如梦姑娘啊,本来呢,这桩差事是别人来的,后头世子爷说,别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怕是会伤了人,所以才派我来的。我呢,在世子爷手下那些人里头,是最懂事又最守规矩的,世子爷说不能伤了你,我也绝对不会伤了你。只要你乖乖听话,咱们皆大欢喜,这点,你明白吗?”
如梦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她不明白,她一点儿都不想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只要听得懂话就行了。总归呢,咱们世子爷一向说一不二,他要你做什么,你最好乖乖听话去做,否则,世子爷要是不高兴了,你再说什么就都晚了。我呢,一向心软,脾气又好,所以还能和你讲讲道理。你懂吧?”白鹿拍拍如梦的肩头,见她瑟缩了一下身子,不由又放缓了几分语气。
这娇娇弱弱的小娘子要是吓坏了吓傻了,那可不大好。
最重要的是,世子爷还等着她办事儿呢。
白鹿脑袋一偏,看了眼边上的西洋钟,“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如梦姑娘,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要是不答应,你,不,世子爷,世子爷会怎么着?”如梦嗓子有些发哑,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刚才白鹿那一帕子塞她嘴里,确确实实叫她吃够了苦头。
“那我可不知道。世子爷的脾气,你多多少少也听过些不是?这上京城里,谁要是违了世子爷的意思,这下场,还能有得好?这会儿也就是世子爷心情好,先让我来劝劝你,要是遇上世子爷心情不好的那阵,收拾个人,还不是小事一桩?我说你也别太难过了,拿了银子,配谁喝酒不都一样?
再说了,刚才我不也说了,世子爷也不是一定要让你陪宁大爷睡一晚,你只要负责把人哄高兴了不就行了?这怎么哄人,那不就得你自个儿想了吗?得了,你也别纠结了,这银子你先拿着,去不去,全凭你自个儿决定。”
白鹿说完,从兜里掏了张银票子塞到如梦手上,站起来转身出去了,她还得赶紧去办下一桩差使。
如梦眼睁睁瞧着白鹿利落的下了楼,整个人就这么在原地愣了好半晌,直到水嬷嬷推门进来,扑在她身上连哭带嚎,连哄带劝,她才急急缓过神来。
“嬷嬷......我不想,不想陪那位大爷,那位宁大爷,是个什么人,嬷嬷也清楚不是?我要是去了,往后,谁还敢往我这儿来?一提我的名儿,少不得都要提一提那位宁大爷!”如梦哭得抽噎不住,她真是憋了满肚子的委屈和不甘。
“可是,方才,我说我不想去,她,她说世子爷......”如梦抓着那张银票子,磕磕巴巴好半天,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这么对待被人这么威胁,那些话,她连想都不敢想,自然也就说不出来了。
水嬷嬷哎呦一声,心疼万分地把如梦搂在怀里,“我的傻姑娘,咱们这样的人,哪里能和他们斗?说句不好听的,人家高兴了,捧着几分,那是给咱们极大的面子,人家要是真不高兴了,叫人把咱们乱棍打死了去,那官府,那圣上,还能给咱们做主不成?”
“咱们这样的人,命贱!”水嬷嬷一叠声叹气,“我知道,伺候那位爷,委屈你了,嬷嬷拿你当嫡亲的女儿看待,嬷嬷也舍不得。但这事儿,不是你能做主的,也不是嬷嬷能做主的。”
如梦闻言,眼泪落得更猛了,她从前总觉得自己厉害了,出息了,见谁不见谁,能全凭自个儿心意来。可如今看来,她也不过是世家手中的玩物罢了,到头来,竟连伺候谁都做不得主。
软玉楼今儿个被陈集包了场,正巧这两天各家的小郎君都被家里头约束着,不好出来,这倒是给陈集行了个方便,他包这儿一天,算下来,比从前还便宜了许多。
但就是这样,这包场的银子,也照样贵的令人咋舌。
软玉楼大门前,站了七八个穿纱带花儿、水灵灵的俏丽姑娘,宁坤才走过来,几个姑娘便齐刷刷迎了上去,用宁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热情架势迎着人往里进。
那一叠声娇娇软软的‘宁大爷’,听得宁坤犹如脚踩云端,飘飘乎不知所止。
进了里间,那股子浓郁的脂粉香,更是叫他昏了头,连出门之前二皇子派人交代的嘱咐的、叫他要小心陈集的那些话,都被他抛在了脑后。这会儿,宁坤眼底只有眼前的美人儿!
他晕晕乎乎地被人哄到位置上坐下,又就着美人儿的柔荑晕晕乎乎地喝了两口酒,脂粉香混着酒香直冲脑门儿,让他整个人顿时亢奋不已。
宁坤一上头,就开始吹牛,姑娘们早早得了吩咐,半点儿脸色不敢有,一个个殷勤赔笑,还顺带给宁坤捧捧场,时不时惊叹一声,仿佛当真被宁坤这份才气给折服了一般。
陈集和公孙铸一道坐在二楼一处不显眼的雅间里,透过窗户往下,瞧着底下大厅当中被姑娘们围起来的宁坤,见他果真兴奋不已、口吐飞沫地和人吹嘘着宁家祖上的荣光,公孙铸忍不住摇了摇头。
“二皇子这一支,绝对走不长远。”
有这样的母族在,即便当真有几分才气,也得被拖累至死,更何况,那位二皇子可和才气半点儿不沾边。
“这不是正好?”陈集斜着宁坤,“他们越不成器,对咱们,就越发有利。”
“话是这么说......你今儿都请了谁?上次金明池文会,圣上就对你起了疑心,若不是咱们首尾处理得干净,早被他揪出来了。”公孙铸愁得两条眉毛挤在一处,世子爷最近,真是越发冒进了。
照他看,上回金明池文会把大皇子拖下了水,他们就该先回避一段日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