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皇子当众互相揭短这种事儿,到头来,丢的还是整个皇室的脸面。
那几个太医哪里敢多听?这种事儿,听多了,说不定就得掉脑袋!
于是一群人屁滚尿流地出了大皇子府,当天就告了病,皇帝气急,连带着对前来复命的恭王也没什么好脸色。
冯骈过来之前,皇帝刚刚把恭王臭骂了一顿,桌上的摆件大多擦着恭王的头脸砸在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到底难解皇帝心头之恨。
冯骈深知皇帝的秉性,这会儿倒也不劝,只低头听着皇帝发泄,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时间,皇帝总算骂累了,往后踉跄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铁青着脸道,“蠢货,都是十足的蠢货!”
这话,是说大皇子二皇子,更是说恭王。
冯骈把安神汤端上去,这会儿汤的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皇帝接过去喝了两口,勉强压住了心底的火气。
他沉着声,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唐大家和唐海还有李峥没和燕王世子爷待太久,前后脚走的,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估计,又是那位世子爷把人给得罪了。”冯骈一面答话,一面蹲在皇帝脚下,徒手把那些碎了一地的瓷片一一捡起,收拢在帕子里。
“嗯,那孩子,自来就是个不会说话的性子。唐华那样傲气的人,自是看不惯他。”皇帝想着陈集那副得罪人不偿命的性子,心里的恼怒到底散了几分。
他的儿子不成器,燕王的儿子,也照样不成器。
“是,奴才也这么觉得。世子爷是有几分小聪明,但那点儿小聪明,在圣上跟前哪里够看?这事儿,他也就是凑巧遇上了,贾大人还是忧思太过了些。”冯骈谄媚一笑,话答得极为小心恭敬。
贾固安从碧音坊出来,便急急进宫请见了皇帝,话里话外,都是说今日大皇子二皇子这出事,怕是有旁人在后头推动,他虽没明说是陈集的手笔,但也暗示的差不多了。
老实说,皇帝并不信贾固安的话。在他心底,陈集就是个满脑浆糊、偏又傲气十足的纨绔。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深的谋算?
可这怀疑的种子到底还是生了根,等贾固安一走,皇帝便让冯骈派了人去查了一番,什么都没查出来。
陈集这几日,压根没接触过大皇子和二皇子,更别提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室女子了。
冯骈这话算是合了皇帝的心意,他抬了抬下巴,仿佛松了口气般道,“那孩子生来缺了根筋,他想不到这么深。不过,贾固安有句话说得倒是没错,这事儿,必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
皇帝停了话音,冯骈觑了眼他的脸色,顿了顿,小心接话道,“圣上的意思是,宁王?”
“宁王燕王,这俩人,都有可能。”皇帝脸色有些阴,提起这几个兄弟,心情更加阴郁了几分。
他这几个兄弟,从前就没叫他省心过,这一两年上,自己上了年纪,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他那些好兄弟们,说不准也起了旁的心思。
他们挑拨着自己两个儿子闹起来,图的是什么?是想让自己找不出一个得用的继位者?
皇帝想起这事儿,便觉得脑袋嗡嗡地疼,“让人盯一盯宁王恭王,还有,幽州那边的人,也该用起来了。”
冯骈躬身应了是字。
“还有,你让顾遂远明儿来见朕。”皇帝又跟了一句,“朕倒是要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这事儿,甭管是谁在背后推动,但若不是顾遂远那个妹妹掺和了一脚,这事儿绝对没这么容易闹起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提起这茬,皇帝自然又想起了恭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恶狠狠地吩咐冯骈,“恭王府既然连办个文会都办不起来,想来是自个儿能力不足,我看,这皇庄的差使,他暂时先不用领了,让他在府上好好歇一歇,控控脑子里的水!”
恭王蠢钝,在朝中除了顶个五城兵马司的闲职之外,便只替圣上管着上京城外几处皇庄的粮食收成,这是个肥差,油水足得很,这两年,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让恭王从中捞了不少好处。
不让恭王领皇庄的差使,这简直就是断了恭王府的进账。
看来,圣上是真的动了怒。
冯骈垂下眼皮子,模样乖顺的听皇帝发了一通牢骚,又不捉痕迹地打听了下皇帝对大皇子有什么安排。
提起大皇子,皇帝脸上的郁气更甚,抬手又砸了一只黄石镇纸,“什么安排?朕还能有什么安排?他废了根子,难不成朕还能再让他长一个?”
“圣上息怒!”冯骈噗通一声跪下去,“其实大皇子也没到绝路......那外室,不也怀了孩子?圣上不如去母留子,把那孩子放到大皇子妃膝下,就当做嫡子养起来,对外,也能全了皇室颜面。”
这话倒是戳中了皇帝的心思,他原本就有这么个打算,冯骈才一提起,他没多犹豫便立刻点了头,想了想, 又交代道,“这事儿你让人盯着去办,那个外室,等生了孩子,就赐白绫吧。”
冯骈应下,见皇帝再没别的吩咐,随后,低眉顺眼地退出了清心殿,招手叫了个小内侍过来,把皇帝的吩咐传达下去,等人走远了,他又叫了另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内侍过来,俯首帖耳吩咐了一通。
那小内侍领了吩咐,垂头往小径深处跑去。
栖梧宫里满是荼芜香的味道,这会儿,靳皇后穿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衣裳,正倚在贵妃榻上,听掌事宫女回禀金明池文会的事儿。
有内侍禀报说娘娘要的东西冯大总管找人送来了,靳皇后抬了抬柔荑,示意掌事宫女停了话音,“叫他进来吧。”
那小内侍弓腰进了殿内,也不敢抬头随意看,只照着冯骈的交代,把话说了一通,便垂头呆在一边儿等着靳皇后吩咐。
靳皇后手搭在掌事宫女手臂上,懒洋洋坐起身子,掀起眼皮子扫了眼那小内侍,“圣上这颗慈父心肠,倒真是十几年不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