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那扇四开的屏风前头,赵夫人和李若前后站在一块儿,低低说着话。
大皇子妃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女眷这边的席面自然也跟着喊了停,恭王妃是个不中用的,真到了关键时候,她干脆两眼一翻跟着昏了过去,至于清平郡主,她比她母妃要得力些,但到底年纪小,又被惯坏了,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儿,除了扯着脖子乱吼一气之外,再做不了别的事儿。
宁王妃瞧见他们母女俩便头疼,干脆挥挥手,让人先把这母女俩送到了另一边的屋子里歇着。
碧音坊离禁中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太医赶过来,还得要些时间,宁王倒是叫人先去济世堂请了白大夫过来,只是这会子,大皇子那边‘生死未卜’,白大夫自然是在那头替大皇子看诊,大皇子妃这边,便暂且搁置了下来。
宁王妃见状,只得先叫宫人送了热水上来,打发大皇子妃身边伺候的人帮她净面擦手,又叫人拿了参片给大皇子妃含在口中。等里头忙清楚了,大皇子妃也悠悠转醒,见宁王妃头一眼,她眼泪便跟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婶娘......婶娘,能不能请李家人来,我......我如今,身边没个娘家人在,我不安心,婶娘,我不安心啊......”
她本就身子弱,方才又受了惊,这会子整个人瑟缩着身子,全然没有半分皇子妃该有的气势。
这模样,宁王妃看了也是心有不忍,这事儿横看竖看,大皇子妃都是无辜至极的,何况,她一直以来都是恭顺的性子,遇上这种事儿,真是造孽。
宁王妃低低叹了口气,旋即便顺了大皇子妃的意思,命人去把赵夫人请了过来,彼时李若以及林如霜正和赵夫人待在一处,便跟着一道来了。
大皇子妃见了赵夫人,霎时泪如泉涌,堂堂皇子妃哭得不成样子,宫人内侍们自然是要避嫌的,李若也知道分寸,伺候大皇子妃行了个福礼,便垂首退到了屏风之外。
赵夫人宽慰了大皇子妃一顿,便又退了出来,这会子这些事儿,涉及到了皇室,她不好多参与。
宁王妃也没勉强,只交代任送赵夫人和李若到出去,便又匆匆拎着裙子进去瞧大皇子妃了。
赵夫人和李若走的时候,里头还隐约能听见大皇子妃断断续续的哭声,赵夫人心头不好受,跟着长叹了一声,转头瞧见一边乖巧站着的李若,再想到她和顾家那些糟污事儿,赵夫人便忍不住心生怜惜。
“楚楚,惊到你了吧?”赵夫人拍拍李若的手,语调极缓。
李若摇摇头,“我没什么,倒是大伯母受累了。”她说着视线往后瞥了一眼,落在那扇屏风之上,随后又极快的收回目光,快步上前,挽住赵夫人的胳膊,俩人齐齐迈步出了屋子。
水榭连廊外,一个内侍飞奔进来,也顾不上和赵夫人李若见礼,直愣愣便冲着里头去了。
跟着,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传来,赵夫人面色微变,紧紧握住李若的手,脚下步子快得飞起,直把裙摆搅得惊涛骇浪。
李家的马车就停在外头,其余人家早在大皇子妃晕过去的那一刻,便急急和恭王妃告辞离开了,所以,这会儿碧音坊门外冷清不已。
李若和赵夫人一脚踏出门,抬眼便瞧见了挂着李家徽记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边儿上,满眼兴奋却又不得不故作担忧的高氏。
“阿娘,楚楚!”瞧见李若和赵夫人出来,高氏便忙不迭迎了上来,招呼着两人一道上了马车。
赵夫人抿着唇,脸色微沉,上了车,先问一句男宾那边情况如何。
高氏早打听清楚了一切,这会儿赵夫人一问起来,她便利落地答了话,“三爷叫人递了口信来,说是这会子他和燕王世子爷在一块儿,暂且走不开身。大皇子那头......”
高氏瞥了眼李若,大皇子下半身大约要‘无用’了这话,她都不好意思当着楚楚的面说。
高氏红着脸,囫囵吞了一下,又接着道,“白大夫过去瞧了,情况不大好,太医也刚到。恭王和宁王很是生气,这会子,正在查那女子是怎么闯进去的。”
“是该好好查一查。”赵夫人一帕子拍在面前的矮几上,不客气地道,“这样大的文会,居然出了这样的纰漏,恭王府这头可真是......”
赵夫人一顿,到底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恭王府再不堪,那也是王爵,是皇帝嫡亲的手足兄弟,还轮不上他们这些外臣家眷说三道四。这点,赵夫人一直都记得清楚。
“哎......这事儿闹得,好端端的文会,怎么就闹成这样。还有大皇子也真是,大皇子妃本就身子不好,今日一闹,我瞧她都快活不下去了。”赵夫人唉声叹气,到底也是祖上连过宗的,那孩子从前也是个恭顺温柔的性子,如今落到这种地步,谁看了不觉得可怜?
那女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大皇子养在外头的!她闯到文会上,闯到上京城各世家跟前闹这么一通,这简直是把大皇子妃的脸往地上踩!
“大伯母别担心。”李若给赵夫人倒了盏茶,“之前,大皇子妃一直憋在心里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这一回,明面上闹开了,她哭一哭,闹一闹,指不定还能另外找一条出路。”
“另外一条出路......这事儿,说得容易,做起来又何其困难?她进了皇家,那样的吃人地方,她还能怎么样?就连太妃那样聪明的人,这会子,都得避到咸福宫去......大皇子妃就是糊涂太过,执念太过......可是......”赵夫人语气一顿,整个人怔了怔,旋即满面愕然看向李若,“你的意思是,今日这事儿,是她......”
“这是她自个儿的选择。”李若轻声说完,赵夫人面上的愕然慢慢褪去,心里头却仿佛揣了一窝兔子,上蹿下跳,半点儿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