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说得极为详细,这些,是婆母交代她的。
“唐大家是个聪明人。”赵夫人微微压低了声音,李若跟着点了点头,能放弃那么多家世极高的小娘子,转而挑中陇西文氏的小娘子给自家做当家大奶奶,这份聪明远见,自然不是一般的。
“嗯,老祖宗和婆母时常这么说。除了这个,老祖宗还说,唐家此番回到上京,这一步,是险棋。咱们和唐家,不需要太亲近,也不需要太疏远,那位唐大奶奶,咱们只需寻常对待就是了。”
林氏照着家中长辈的吩咐,亲亲热热地和赵夫人说了这话,这话,不单是说给赵夫人听得,也是说给高氏和李若听的。
她用的是‘咱们’二字,无形之中,又把两家关系拉近了几分。
赵夫人听了,又牵住林氏的手,极认真地应了这话。
该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林氏和赵夫人便转头聊起了各家内宅里那点子事情,林氏对顾家那一窝子一向看不上眼,如今正好李若在跟前,她便把顾家这些天闹出来的笑话,一一拿出来说了说。
“这回金明池文会,恭王府单给顾遂远一人发了帖子,顾家女眷,门儿都没摸着。前些天,顾家大娘子闹到了清平郡主跟前,就在东街上的锦绣坊里,要死要活闹着要来,结果,被清平郡主身边的嬷嬷教训了一顿,说是,几巴掌下去,血就从嘴角流下来了,丁点儿面子都没留。
那顾大娘子,也就是嗓子尖了些,真动起手来,哪里是人家的对手?没多会儿就连哭都哭不出来,跟块烂抹布一样被甩在地上,锦绣坊掌柜的脸都吓白了。”
赵夫人冷笑一声,“那顾家,一窝歹竹出不了一个好笋!栽在那位郡主手上倒是正正好,这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上回李家赏花宴,清平郡主故意带顾明月进去闹事儿这件事,赵夫人可还记着呢。
“嗯,这样也好,那姓顾的来不了,也省的脏了咱们的眼睛。”
林氏语带嘲讽,一番话说完,又站住脚,回身握住李若的手,感慨道,“要我说还是咱们四丫头聪明,打眼便瞧出那一家子的不对劲,抽身也及时,这会儿,不用和那家子扯上关系,清清静静在旁边看戏,落得一身轻!”
李若抿唇,似是害羞一般低头笑了笑,她哪里当得起林氏这句夸赞,她要是聪明,也不会要死要活闹着嫁给顾遂远了,她的及时抽身退步,是用一辈子才换来的。
“咱们四丫头是有大福气的人!”林氏又是一声感慨,话语间,全然没有生疏的样子。
赵夫人听得满意非常,“可不是,我们西府那位老夫人也说呢,楚楚这孩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高氏满眼惊叹地觑着林氏,彭城伯府这位世子夫人,可真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这说话的本事,可真是厉害!她今儿个可得好好学一学。
李若一行人刚进碧音坊,外头便有个瘦高个儿小心翼翼错开人群,猫着腰走进旁边的小巷子里,来到一架朴素至极的马车跟前,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公孙先生。”
马车帘子被人从里头掀开,公孙铸没露面,只沉声道,“看见李四娘子了?”
“是,李四娘子是和赵夫人还有李家三奶奶高氏一道来的,进去之前,又遇上了彭城伯世子夫人,几人没从抄手游廊那边走,挑了条僻静的小径,咱们的人只能远远跟着,具体说了什么,没打听出来。”
彭城伯世子夫人?公孙铸端坐车内,搭在膝头的指尖轻轻敲了两下,眉梢一下子抬起来,“让人盯着些,若是闹起来,务必护李四娘子周全。”
“是。”瘦高个儿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先生,恭王府那边手脚似乎不大干净,可要属下......”
公孙铸答得极快,“不必多管。今日这文会,重头戏,不在恭王这边。他们那些小手段,连开胃前菜都算不上。”
世子爷此番布局,可不是为了给清平郡主挑个好夫婿的,今日这场盛大至极的金明池文会,注定,只能给世子爷做嫁衣了。
思及此,公孙铸又忍不住轻笑一声,前些年,自己尚且还能教导世子爷这谋略之道,可世子爷到底天资过人,这才几年过去,他便已经成长到不需要旁人指导的地步了。
也就是如今,公孙铸才体会到当初燕王请来的那几位先生为何总是在王府里待不长久了。
遇上世子爷这样的学生,有时,也挺令人挫败的。
瘦高个儿等了片刻,见公孙铸没别的吩咐,这便作揖退了下去。
不多时,百辟从巷子深处闪身而出,站在车边敲了敲车壁,“先生,世子爷和大皇子等人已经到场了。”
公孙铸回过神,应了一声,“让人给那位浣夫人引引路,可别耽误了看戏的时辰。”
外头二层小楼上演奏的伶人已经换了一批,这会儿,从弹琴的换成了吹笛子的,浣夫人坐在马车内,一手揪着帕子,两只耳朵竖起来,听了听外头演奏的曲目,嘴角往下一撇。
这些人,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如自个儿呢!
想到这儿,浣夫人提着的那颗心往下落了几分,嗯,今日这文会,来的也不都是什么厉害角色,至少,外头这些,就都不如她!
浣夫人长舒了口气,一手拍了拍心口,旋即又朝海棠道,“看不见我渴了?怎么不倒茶来!”
海棠一张脸还没完全消肿,左侧脸颊上有一道被指甲挠出来的抓痕,浣夫人一出声,她便吓得缩了缩脖子,浑身上下露出一股怯意,抖着手给浣夫人倒了茶水递过去,“夫人......”
浣夫人劈手夺过茶盏,抿了两口,脸上露出几分嫌弃的神色,“什么陈年旧茶,大爷不来别院,你们就拿这些糊弄我!”
海棠抖着身子不敢吱声,夫人入魔了,她说什么,夫人都听不进去。想到一会儿夫人即将要去的场合,海棠心底便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惶恐。
那地方,那些人,夫人闯进去,会掀起多大的乱子?
她不敢想,连一丝一毫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