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了。”李若笑着让金枝把坛子收下去，又亲自给她倒了茶水递过去，“嬷嬷过来，还有什么事儿？”
钱嬷嬷接过茶，喝了一口，等金枝极有眼色的快步走到门口关了门，她才低低道，“是甘露那边，说是那位碧烟姨娘让人暗戳戳给她递了话，听话音，倒像是想和四娘子求一条出路。”
钱嬷嬷三两口饮完了手头的茶水，挑了重点的，把顾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有碧烟的请求，一一说了说，
“......顾家那位大爷，像是撞了客了，在外头遭了委屈，回头把气撒在自个儿亲娘身上！哎，这事儿，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那一家子脑子都不正常。”金枝给她添了茶水，愤愤不平地补了一句。
想到四娘子从前在顾家吃的苦、受的委屈，她恨不得撕了那一家子！
“可不是，好在娘子脱身出来了。”钱嬷嬷知道李若不爱听这些，极快地应了一句，又极快的转回了正题上，
“娘子说，那位碧烟姨娘怎么想得？如今那府上可就她一个得脸的姨娘了，顾大爷的后院儿，还不是可着她折腾？不抓紧生个一儿半女的稳住地位，怎么还想着往外跑？”
在钱嬷嬷眼底，碧烟这所谓的求个出路，就是像甘露和关婆子一样，求李若帮他们从顾家脱身。
顾遂远虽不是个良配，可他总不能不认自个儿孩子吧？何况，碧烟是奴籍出身，如今还做了姨娘，她一跑，可就成了逃奴了，这逃奴，按大齐律法，可是能直接打死的！
“碧烟不是要出府，她是另有所求。生孩子这事儿，她如今怕是也不敢想了。”李若眯了眯眼睛，要说这顾府里的聪明人，碧烟算是头一号。
上辈子，碧烟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那会儿杜姨娘得宠，她便常亲自洗手作羹汤，隔三差五往桐花院跑。
就连刘夫人那头，也被她哄得服服帖帖，到后头，自己死了五六年后，碧烟生了儿子，在那个府上便越发挺直了腰腰杆。
但她是个极聪明的，知道顾遂远对杜姨娘的感情不一般，轻易不肯和杜姨娘交手，寻常在杜姨娘跟前，她都是做低伏小的那一个，因为这个，顾遂远还觉得她懂规矩，知礼数，后头哪怕府上又进了好几个新人，顾遂远也记着碧烟的好，常去她院子里坐坐。
碧烟，一直都很聪明。至少比上辈子的自己聪明多了。
她会这般选择，李若倒是不惊讶。
“也是，那一家子都没个正常人。她又只是个妾，那位大爷还年轻着，往后，总不能不续弦了吧？
旁人家的娘子可没咱们娘子这般好性子，她要是真生了孩子，这庶子庶女，能不能养大还是一回事儿呢！”
钱嬷嬷一拍脑门儿，瞧她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这点上，要说还是四娘子考虑周全！
李若心知钱嬷嬷是误会了，那个家里头最心狠的人不是那还不知在哪儿的新大奶奶，而是那位脾气越发反复无常的顾大爷，但这些，也没必要细讲，对钱嬷嬷来说，这都是一样的，对碧烟来说，这也都是一样的。
反正，那个家里头都不是什么好地儿。
碧烟求到她跟前来，想要的可不只是一条活路这么简单，她要是真想出府，随便找个病重的借口，再拿银钱打点打点大夫，说要去庄子上静养，不也容易的很？
反正，她只是个妾，在刘夫人和顾明月眼底，她一穷二白，碧烟出了府，还能省去一笔开销呢，那母女俩估计巴不得拍手欢送。
可她没这样做，不是她想不到，而是她舍不得。
顾家内宅虽然乱成一锅粥，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可顾遂远的官运却还在，她要是不出府，万一顾遂远日后当真朱紫加身做了大官，那她的运道不就来了？
在碧烟心底，她自己那样的出身，能给大官做妾，那也是天大的好运气了。
她要是从顾家出来，后半辈子，再想嫁人是不可能了，碧烟一向心比天高，真让她像关婆子一样在庄子上呆一辈子，她哪里肯？
所以，哪怕明知道顾遂远不是良配、顾家不是什么好地方，碧烟也狠不下心从那个府上出来。
她所谓的出路，不过是想从自己这儿要些银子，顺带，再能叫自己伸手帮一帮她，叫她在顾家住的舒服些罢了。
她倒也有分寸，没拿那只笔的事儿来做威胁，还知道先示弱服软。李若沉吟片刻，碧烟此人，小聪明有几分，倒是值得保一保。
如今顾遂远被外头的事儿闹得心烦意乱，一时半会儿，他院子里是不会进新人了，杜澜儿已经疯了，碧烟便成了他唯一的枕边人，这点若是利用得好，说不准，还能起到大作用。
李若定了定神，吩咐金枝去取了一百两银票来，交给钱嬷嬷，吩咐道，
“这钱你叫人拿给碧烟，再告诉她一声，稍安勿躁，她总归是那府上如今唯一的姨娘，拿了银子，该打点就打点，该上心就上心，日子总不会更差了。”
“四娘子，这钱，真给她？”钱嬷嬷皱着眉，给这一回还好，就怕那碧烟惦记上了四娘子这份心善，往后，隔三差五来要银子。
“放心吧，她是个聪明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李若带着丝丝笑意，“何况，这点儿银子，对我来说不打紧，对她来说，可就不一样了。我就当结个善缘，往后，说不准还得用上她呢。”
钱嬷嬷闻言点了点头，她到底想得不如四娘子周全！她接了银票收好，想了想，又问起另一桩事儿来，“四娘子，甘露那头也病了许久了，我看她也是着急想从那个府里头脱身了，这会儿，可要安排上？”
“让她再等等，”李若眼皮微垂，低头啄了口茶水，“上回，让她说给顾明月听得那些话，她都说了没？”
“说了，一字不落，就按娘子吩咐的说得。说是那顾明月一听完就炸了，老觉得她哥藏着大几万银子，不拿出来给她用，如今，但凡见了她哥，这位大娘子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能把人给烦死。”钱嬷嬷笑眯眯地答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