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夫见状,更是不想多言,只摇头拿了银子出了府,回头就交代身边的小徒弟,“往后这顾家再来请,你只说我不得空。给再多银子,也不来了!”
那位顾大爷心眼儿比针尖还小,家里头穷得连灯火都得省了,却还是要打肿脸充胖子,这回,他那番话,算是把顾大爷给得罪了,这顾家他可不敢再来了!
白大夫走后,顾遂远心头那口怒气连带着一口血沫子勉强咽了下去,他今儿实在是太累了,回府没能歇息好不说,还摔了这么一跤!这会儿,顾遂远只想闭上眼睛好好歇一歇,只是还没等他睡过去,外头便传来刘夫人一声哀嚎。
“我的儿!”刘夫人哭着喊着扑进了内室,再扑到顾遂远跟前,一把将要起身的顾遂远给扑了回去。
刘夫人从明巧那儿听说,顾遂远还另包了五十两的封红给那济世堂的白大夫,登时便坐不住了,那可是五十两!
遂远能给那白大夫五十两赏银,他手里头,必定还有银子在,刘夫人急急赶过来,就为了跟儿子要回自己贴进去的那五十两。
反正,儿子自己有银子,那何苦要她这个做娘的倒贴?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呀!
刘夫人想得挺美,就是这一抬头,瞧见顾遂远脑袋上偌大的一块纱布,还有底下透血的伤口,刘夫人登时吓傻了,“你,你怎么摔成这样了?”
顾遂远黑着脸,只是,这屋子里只点了两根蜡烛,他就算如今脸黑如锅底,刘夫人也看不出来,只一个劲儿地晃着他的身子,眼泪跟不要钱似地往外落,
“我的遂远,我的儿,你怎么这么惨,咱们家,这是撞了厄运了!那该死的李氏,那个不要脸的贱人,都怪她害了咱们!”
在刘夫人眼底,顾家如今种种不顺,全都是由李若一个人而起的。
顾遂远听着刘夫人在耳边嚎啕大哭,脑袋上那处伤口一个劲儿地抽痛着,痛得他心浮气躁,才刚压下去的那股怒气就这么直愣愣地又漂了上来。
这个府里,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惹人厌恶?还有阿娘,他一向知书达理、最讲究规矩的阿娘,怎么会变得和泼妇一般无二?
他脸上那份怒意,被这屋里头昏暗的烛光一照,便什么都不剩了,刘夫人瞧不见他的怒意,或者说,瞧见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会儿,在刘夫人眼底,什么都比不上她那五十两银子来得要紧!
“遂远,你怎么能给那大夫五十两的封红?!我已经叫明巧给过他出诊费了,你又给一些,这太多了,都够咱们府里头好几个月的嚼用了!那哪里是济世救人的大夫,这分明就是故意来抢钱的小贼!”
刘夫人心心念念着那五十两银子的同时,也没忘记再臭骂一顿李若,“要不是那个李氏欺人太甚,咱们家,又何苦计较这么点银子?”
就是因为李氏设了这么个圈套,故意害他们顾家,所以,他们才过得如此艰难,一切,都是那李氏的错!
她年纪大了,就需要吃些滋补的东西好好保养着,大夫也说,她不能动气,要静心安养才是,原本,她都想好了,等再过几年,遂远膝下有儿子了,她也能安心撒开手,搬到李氏在城郊的那处陪嫁庄子上住着,往后,只管颐养天年.......
要不是李氏闹出这一场祸事,她又何苦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操心!刘夫人一想起这事儿,便恨得牙根痒痒,她捂着心口,只觉得浑身都疼。
“我不活了,李氏逼着咱们,要咱们拿八万两出来,这头,那大夫又跟个贼一样,不过看个病罢了,居然夺了一百两去!”刘夫人扯着心口的衣裳,仿佛一松手,自己这口气便会落下去一般。
“什么八万两?”顾遂远人虽然还晕着,但这耳朵却灵得很,刘夫人这一通九成没用的话里,他一下便听到了最关键的点。
李若派人过来送账册的那会儿,他正在外头和同僚吃酒,自然不知道这事儿。
“我.......那贱人,她要逼死我们。”刘夫人哭嚎着,抬手点了点明巧,“你说给大爷听!”
明巧昂首挺胸,一步跨到前头去,叽叽喳喳地把白日里李家来人送账册,逼他们还钱的事儿细细说了说,当然,重点,是落在李家如何嚣张、如何不可一世上。
“......那位李家大夫人身边的吕嬷嬷说了,若是咱们不还钱,她们就叫人到大街上敲锣打鼓喊大爷您的名字,说您欠债不还,靠吃绝户.......”
“闭嘴!”顾遂远一张脸气得通红,李家、李氏,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
刘夫人扑到儿子身上,一面哭一面喊,“你听听,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他们想逼死咱们一家!还有,那大夫,简直是趁火打劫!我可是拿了五十两出来,他居然还不满足!”
不过出诊看病,居然前前后后拿了一百两银子走!这样黑心烂肝儿的东西,怎么配做大夫?
明巧在一边儿急急跟着道,“大爷,李家那头催得紧,说是十天内咱们还不上银子,就要到外头坏您的名声!还要叫人去京兆府扔烂菜叶子,不叫您清闲......”
她从夫人这儿撬不开嘴儿,倒不如,让大爷来撬,届时,自己趁乱,也能多捞些好处。
刘夫人和明月就这么各怀心思,一声比一声叫得更高,五十两、八万两,活像是个紧箍咒,套在顾遂远头上,让他不得安生。
“够了!”顾遂远一声暴呵,泛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刘夫人,再从刘夫人身上,转到一侧的明巧身上,这就是他的好阿娘,这就是他顾府最得力的下人......一个个的,眼底除了银子,再没有旁的东西!
都是些蠢货!
他的眼神太过狠戾,刘夫人和明巧讪讪住了嘴,顾遂远摁了摁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半晌,才阴恻恻地说道,
“阿娘,你从前,不是说过最看不上这些阿堵物?既如此,阿娘就先把银子拿出来,堵上李家的嘴吧。等儿子日后封侯拜相,必定,不会忘了阿娘今日的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