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集翘着腿晃了晃,拉长嗓音哦了一声,“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你拿了那支狼毫的事儿现在还没抖落出来吧?等他知道了这事儿,别说你在相国寺了,就算你跑到幽州去,他都能掘地三尺把你给找出来。”
李若眉间淡然无比,这点,她早就想到了。
碧烟性子独绝,是顾府里难得一见的清醒,昨儿顾遂远对自己下了那么重的狠手,碧烟知道了,必定会有所防备。
那狼毫笔的事儿,她必定会藏得死死的。
“那件事他暂且不会怀疑到我这里。”李若言简意赅,碧烟不过是顾府的姨娘,真要解释出来,这位爷估计也不屑听,倒不如不讲,还省事儿了。
陈集又屈起手指敲了敲身侧的矮几,“话是这么说,但迟早也有败露的那一天......”
“世子爷又想和我做什么交易?”李若斜了陈集一眼,这位爷每次找到自己跟前,都是别有目的,她总不能回回都被他牵着鼻子走!
陈集两条眉毛抬得老高,没意思!李楚楚怎么还学会抢话了,真没意思!
“你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了,就好像小爷满肚子都是算计一样!小爷我是那种人吗?”
李若朝他眨眨眼,那双清澈分明的眸子里分明写了‘你就是’几个大字。
陈集用舌尖顶了顶一边面颊,气得笑出声儿来,“得,小爷我今儿难得想做一回好事儿,还被打成别有用心之人了。”
“我是个粗人,心思浅,有什么就说什么,世子爷见谅。”李若语气淡淡,这位爷哪时候不在别有用心?
从前她还怕他,可这会儿,大伯已经暗中偏向燕王府了,她和他,说白了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陈集总不至于和自己一个女眷计较,这么一想,李若对陈集便再提不起半分惧意了。
她和陈集就是明摆着的合作关系,谁也不欠谁!
陈集凝噎片刻,抬手摁了摁眉心,失笑道,“得,你心思浅,就小爷我心思深。那我这个心思深的今儿大发慈悲给你指条路,宫里,你们李家那位老太妃最近正病着,你要是有空,倒不如进宫多陪陪太妃。”
李家那位太妃娘娘,她上辈子一面也没见过,但这辈子,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妃替她出了头,收拾了杜姨娘和丫鬟瓶儿,又默许自己扯着她老人家的名头压制顾家人,李若心底自然是记着太妃的好的。
陈集这话一出,她顿时也跟着起了几分心思,自己和太妃并不相熟,太妃肯出手相帮,也多是因为自己占了个李姓,再加上大伯母那头心疼她,必定也在太妃跟前说了不少好话,真要说起来,那位太妃可能压根都不知道她这号人。
李太妃能在宫内平平安安活到现在,便足以证明她心机手段皆是不俗了,更何况,她还救过皇帝的命......仅凭这点,皇帝便不可能不敬着李太妃。
上辈子,李家正儿八经开始显露颓势,也是在李太妃身死之后.......毕竟,皇帝一向想做个十全十美的圣人。
现在这会儿,李太妃在宫内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便是靳皇后也得让她老人家三分。
往日各种年节上,各样赏赐自然也少不了她的,皇帝更是隔三差五就得去太妃那头请个安,以彰显自己对太妃的敬重之意。
自己若是能时常进宫陪伴太妃,顾遂远那头,就算想对她下手,也得顾忌着李太妃的面子,还有皇帝那边,必定也不会放任顾遂远胡来。
思及此,李若眼底便也多了几分笑意,“多谢世子爷提醒。”
这事儿,她从前没想过, 但陈集这么一提,她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
陈集哼了哼,两手环在胸前,斜睨了李若一眼,“这回我可没打算和你要好处,你不必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是,多谢世子爷。”李若朝他点点头,一番话说得极为真诚。
陈集给她出了个好主意,自己说一声谢,本就是应该的。
“得,我今儿要说的就是这些。义绝的事儿,也就是这十来天内能出结果,等你身子养好些,郑京兆大约会请你去一趟京兆府,到时候我应该出城办差去了,你有什么事儿,只管找郑京兆身边那个姓马的师爷。”
陈集一面说一面起身,往外走了两步,旋即,又转过身来,朝着李若眨了眨眼,眼底笑意深深,
“李楚楚,你方才在梦里头叫了我的名字。我这个人,就是内力深厚,耳朵也比别人好,你那两个丫头没听清楚,但我却听了个明白。”
李若被他这句话惊得当场怔愣在原地,待是再缓过神来,那‘罪魁祸首’早已经潇洒离去,只留了满眼惊诧的金枝和绿玉愣愣地盯着她瞧。
李若脸上一烫,一下便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子!她在那个梦里亲眼瞧见了陈集把长剑朝着自己刺过来,她被吓到了,叫陈集的名字也是情况所迫......但这些总不能对旁人讲,否则,更解释不清了。
这个陈集真是一肚子坏水儿,他故意当着金枝他们的面说这话,不是存了心要让人误会嘛!
李若咬了咬牙,转身对金枝绿玉道,“世子爷爱说笑,往后,他要是再来,就让白鹿陪着他到外头转转。”
言外之意,以后都不许让陈集进屋了。
金枝绿玉不敢多言,急急屈膝应了是字。
两个人出了内室,在檐廊拐角处站住脚,面面相觑良久,各自长叹了口气。
绿玉是个心直口快的,到底憋不住话,左右瞟了一圈儿,没见人,便拉着金枝的袖口低低道,“你说,那位世子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这男女大防他是一点儿不顾着,该不会他真对娘子......”
“瞎说什么呢?”金枝抬手轻轻打了打绿玉的嘴,“可别坏了娘子的名声!那位爷是脂粉堆里泡出来的,什么美人没见过?他和娘子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你可别瞎讲!”
这话她说得铿锵有力,也不知是说给绿玉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俩人不再多言此事,只是这心里头都起了些防范之心,想着往后那位爷要是再来,可不能这般随意叫他和娘子碰面了。